第4章 取经学4（2 / 2）

华容侃侃而谈，撑开玉骨扇，掩面笑道：“其实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你想啊，过奈何桥时，他们喝了孟婆汤，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像一张白纸一样，谁都可以涂抹。随时间越来越久远，鬼渐渐释放天性，性格更趋向最原本的面目，比如爱哭鬼爱哭，色鬼好色，天性如此，控制不住。

“但这些鬼都是好鬼，不过是蒙昧无知些。经过酆都城各殿阎王的层层审判，再经地藏王菩萨的教化，恶根已除。像那些恶鬼，或下十八层地狱受镇压，或以红莲业火焚烧灭世，这些教不得，教不得。”

晏宁听得入神，频频点头。

“既是无知，有知如何？”

晏宁微凝眉。

“办教育！”

华容砰一声合上扇子，啪嗒一声脆响，有如拨云见日，晏宁霎时间从冥想中回神，更仔细听他道来，话语中气势凛然：“知识使人明智；你可办教育以开智，从而提高他们的个性和素质。”

“这……可以吗？”晏宁弱弱问，在学习方面，她是个半吊子，学得不好也罢，还不愿用功。若是办教育，强制他们做不爱做的事情，这不得闹翻天？

连她都嫌弃，幽都还有宁日吗？

“大人，时代变咯！你的幽都，也不是最开始安安静静的幽都咯；不可同日而语矣啊！”

晏宁心塞，戳到她的痛处了。

“他们一定会反对的。”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结果。

华容道：“为什么反对？”

晏宁说不出来一二个原因，六感上的肯定。她曾坐在还魂崖①处，和孟婆共看小鬼签署《不转世协议》时，她问过原因。

大多数小鬼眼神暗沉沉无天日，眼中对探索陌生世界的兴奋无能窥见，却总盈以淡淡的忧愁，年少却多伤。

他说：“学习好累。老师的期待，家长的期待，自我的期待，我撑不起，我不想再承受了。”

晏宁略微了解过人类社会的学习制度，但她没体会过，不知其中的辛酸。不过小鬼哭着讲，一定是有很多苦在里头的，甚至到了不愿意再回忆的地步。要是办一个像人界一样的学堂，天哪，那幽都简直是怨声载道！

“人类社会的学堂很苦。”

“你要学人吗？”

晏宁一愣。

“做人要变通，做鬼也当随机应变。现在鬼越来越多，不好管，那也不能放养；他们闲得慌，你给他们找点事做就行。反正再怎么样，他们过得也不会比人差，不愁吃不愁穿，饿不死，还没有生存压力，这是什么天堂级别的待遇？”

她没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华容道：“我们不学人，不需要学历以谋生。况且，办学堂不成，还有其他门路，这端看你如何处理了。”

晏宁抿唇，似在深思。

“我知道新事物的兴起，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才有习以为常的可能，人是这样，仙是这样，鬼自然也不例外，无非是往上走和往下走的区别。”

华容继续攻心：“他们不愿意，定是有原因的，你要想一想，好对症下药。办学堂，第一步不好走。若是办教育，能有什么好处？这好处不是你认为的好处，是要得到他们认可的好处，这样大家才有动力。哪怕是一时的动力，你当学会利用。其他方法，亦是如此。”

晏宁听来，句句在理，却又觉得像是不存在的大饼。

“还有一点，设置规则，赏罚分明的规则，各种各样细化的规则，以规训他们的行为。自由是鬼的权利，但权利不是无限的，自由也不是无限的，都应该涉及到度的问题。超过这个度，那是泛滥，泛滥是会成灾的。”

所以，居留天庭的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办教育这件事的可能性，或者想想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她暂时没想出来。

连晏平都在劝：“你建一座学堂，让鬼们参与建设家园，一起把幽都打造成新时代美丽地府。鬼的幸福感提高，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的功德也会上涨，迟早脱离苦海，成为仙上仙！”

她被说得兴致大涨，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只觉得前途无限美好。即使真的是个饼，若是实现了，那幽都岂不是堪称天堂？再说，实行起来，就算是画饼又如何，那也是她给鬼画饼啊！

怕什么？

她想象那一天的到来，梦中皆是狂欢，于是一锤定音：她决定了！她要试一试！

如果要实行的话，要从哪一步走起呢？

晏宁暂时没想法，她不好意思去窜华容的门，于是勒令晏平请他上门，好继续向他求教管理学，试图罗列一堆可行的计划。

晏平嫌弃道：“不去！华容仙君没有事要做吗？天天请他来喝茶！你要求学，自个儿上门去！他看的是态度！”

晏宁哀道：“爹啊……”

“这是地图，我相信你看得懂。”晏平甩出一张布帛，盖住晏宁的脸，她正好揭下时，又听对方道，“天庭不许鬼在空中飘，看着糟心。你要走过去，不要飘过去啊。若是吓到哪位仙君，我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施舍般道：“去吧，不要打扰我睡觉。”

晏宁愤愤不平，仰面朝天翻了个白眼，愤愤然摩拳擦掌，却在晏平示意的眼神之下，倏然像泄了气的气球，瘪了。

她乖乖翻开地图，按路径摸上了清平府。

白玉京城，亭台楼阁，檐角飞啄，青松斜立，于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天际色彩变幻莫测，浅和深的交织，堆叠，晕染开一副五颜六色的画布。

果然气派。

晏宁每回来都有这种感觉，非冥界可比也。反比之，冥界枯草遍地，绿色千里平地不见，尘沙满天飞。

冥界没有生灵，灵气匮乏，孕育不出新生命。

府门大开，四顾无神仙。

她左顾右盼，斟酌之后直接跳了进去，以右手扩喇叭状，延长声调，幽幽喊道：“有仙吗？我进来啦？”

没有回应。

她于是试探地伸了脚，在院子里晃起来，左看看又瞧瞧：“华容仙君，你在吗？”

还是没回应。

晏宁面对大门，右手抵着下巴，思索良久，纠结是该回去还是在这儿等时，又不确定朝身后的院子一看。

她登时一愣，吓得霎时立正，胆子都要跳出胸膛来，扑通扑通的。

竟然是叙白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