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能跑出去么?”20(2 / 2)

埃文和安娜夫人总是在争夺第一名,其实他一直都在的,但时不时就要滚下去,因为他让图尔雅生气,在图尔雅对荒野那头满是好奇可他却满不在乎的时候,在图尔雅无缘无故发火用腰带抽碎上好的瓷瓶和壁画他却只当是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在每个图尔雅感到呼吸困难想丢掉矜持风度大喊大叫,却被他困惑又温柔的眼神逼退的时候。

安娜夫人就不会让图尔雅生气,她比图尔雅的母亲更像一个妈妈,那双手从来不戴任何首饰,梳头发时发丝纠缠在莹白的手指间,比所有宝石织造的戒指手链都要亮丽,抹胸长裙的蕾丝褶边层层铺在地毯上,一节节盘旋着蜿蜒下来,就像美人鱼闪烁的尾巴。图尔雅卧在她旁边时能闻见很淡的油墨味,在几乎人人都使用香水的艾德雷斯蒙家族里,这是专属于安娜夫人的味道,图尔雅焦躁症发作的时候只要闻一闻就能安定下来,她为这个安心。

图尔雅被埃文一路牵到课室门口,哥哥跪下来,帮她把腰间朝左歪了一点的蝴蝶结拉好,专心致志地打理她的裙子,末了捏捏她的手腕,那上面戴着紫水晶雕琢的铃兰手串,图尔雅在她那盆园丁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铃兰枯萎后大哭一场,埃文拿自己的生日愿望换来了这个。“下课后我来接你,好吗?”

她点点头,“再见。”

一直到埃文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不见,她才转身进了课室,这个时候谁都没来,讲台后趴着个睡得正香的青年。

“艾莱希斯?”她凑近了看,伸手把青年摇醒,在对方呆滞的目光下狠狠皱起眉:“……你不是艾莱希斯。”

“是埃尔洛丹——艾莱希斯那个家族之耻的哥哥埃尔洛丹。”他好心提醒,伸懒腰的姿态像只拉得很长的猫。

图尔雅瞪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知道埃尔洛丹是谁,但对这个名义上的叔叔很不熟悉,只在晚宴上听过几次姨母表姑姑的谈笑:十五岁成为家族首屈一指的阵法师,第一个开启中心密室的负责人,那个违反家规,受刑数次的艾德雷斯蒙。耻辱、疯病、浪费天赋、毫无礼数,德不配位……每样冠在这个长得和艾莱希斯有点像的家伙头上好像都有点残忍。

“艾莱希斯说你是个混蛋。”挑挑拣拣一番后,她决定这么说。

埃尔洛丹恍悟地点头:“那么艾莱希斯说你是个容易激动的小开水壶。”

图尔雅立刻生气了:“不准你这么说!你都不认识我!”

“哪里用得着认识,我知道你是图尔雅,”埃尔洛丹的手指轻佻地一指她,“优秀的小图尔雅,我弟弟未来的学生,和他一样聪明又倔脾气——嗷,踩人还很痛。”

图尔雅收回踩他脚面的脚,仍然怀疑地看着他:“如果你是埃尔洛丹,那你来这里干嘛?”

“当然是躲人啦,艾利安在上面楼层找我呢,”青年苦巴巴地揉脚,“他肯定想不到我跑这儿来了。”

“为什么要躲?”她有点好奇,关于残忍的念头立马抛到九霄云外,“是因为你做坏事了吗?就像他们说的一样?”

埃尔洛丹很严肃地思考:“你觉得用石头砸玻璃窗户算坏事吗?”

图尔雅犹豫几秒,砸东西当然不好,但她有时候看窗外看久了也忍不住想那么干,所以不太想承认那是坏的:“……不算。”

“那我就只是想干碎艾德雷斯蒙的禁制来趟无限期旅行,揍了几个唠叨的阵法师,什么坏事也没做。”他笑嘻嘻地做鬼脸,尽管他收手极快,但她还是看见了衣袖滑落时隐约露出来的淋漓血痕,边缘皮开肉绽。寻常事故落不下那种疤痕,图尔雅知道是什么导致的,仆役常需要受罚,父亲会授意他看好的继承人来做这个,七寸长的黑荆条,一鞭就是连皮带肉地刮下来,荆条泡在特制药水里,伤口很快就会止血,然而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愈合。

面前的小姑娘一时间没有说话。

埃尔洛丹还是得意洋洋的,但心里有些没底。从他十二岁那年接手阵法控制权开始,家族其他人不管摆出什么表情,都是不敢靠近这个怪物似的艾德雷斯蒙的,他只应付过他弟一个小孩,直到现在还能把艾莱希斯气得风度全失大骂“你要是真敢走小心我杀了你”这种幼稚的狠话。他试探性地瞥过去,小图尔雅的手指死劲拽着那件她最喜欢的天空颜色的裙子一角,她的下唇被无意识的踌躇咬出血来,好像不咬紧牙关,有什么无法逆转的话语就要蜂拥而出。

但当她急迫又不安地开口的时候,那双眼睛,埃尔洛丹想,亮得简直触目惊心:“你想——你能跑出去么?”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