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眠龙勿扰6（2 / 2）

他旁边的同席纷纷应和：“没错，陛下，我们会继续探查下去。”

“哦……哦，”洛尔斯茫然地劝，“也别太过头了，像现在这样查着就行，我不着急。”

您当然不着急。长老们忧虑地腹诽。您都开始做梦了。

不知道长老们打了什么炼金药剂，他极力压了一晚上的势头才让他们恢复冷静，途中还要分出精力去应付愤怒喊着“什么叫现成的都消失了！”的西弥斯，回到寝殿后整个人都快贴着墙根滑下去。

国王恍惚地沿弯线前行。他还是二皇子时就出了名的不喜欢有人随侍，只有亦师亦亲的管事长陪伴在侧，送他到了走廊这头就退下，供他自由地到处乱跑，不允许任何人未经命令进入，见到皇室体面分崩离析的全过程。

房间里还是那副摆设，窗外夜色如海，月亮偌大，光线充足，他摸了摸门边的烛台架，不打算费心去点，烛泪早已经凝结，在铜碟中浅浅积了一层。说起来，似乎昨晚也没用来着。

茜茜莉娅和他打招呼：“晚上好。”

他也招呼回去：“晚上好。”

“我是真的该睡了。”他嘟嘟囔囔，意识模糊地换下外袍，洗漱归来，经过大开的窗、怀里抱着一大袋甜饼面包的龙族、被她再次拉下地的羽绒枕，路过最后那处时国王停步，挨个捡走，安然地躺回床上。

茜茜莉娅眼瞅着他，手里还拿着块撒了蔓越莓碎末的小脆饼。

“……”

洛尔斯正要放任自己沉进酣梦里，莫名察觉自己的被子一角被谁拽了拽，不悦地把它裹紧。

“洛尔斯，”龙族喊他，“你把我的巢弄塌了。”

人类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还是第二次。”

“……呃……”

“把枕头给我。”

“不行，”黑天鹅绒羽和丝绸中揉进了青金石粉末，触感细腻，他埋在里面闷闷地道，“枕头应该待在床上，不是地上。”

“可我也得睡觉呀。”

“睡觉……”洛尔斯竭力思索着这个词，“这张床不就是用来睡觉的……”

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了一会，问他：“那我要睡了！”

他气若游丝：“行，都行。”只要别吵我，什么都行。

接下来果真再没人吵他。

月亮于云层中渐隐时他再次睡醒，支起上半身，饿得脑袋嗡嗡响。

他又忘记关窗了，借着月光看见床边柜摆着的甜食纸袋，洛尔斯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顺手去翻出面包，刚咬一口，忽然就僵住了动作。烤制的酥皮裹着绵软厚实的白面包，蜂蜜和果酿的流心冰凉微甜，他吃了十四年，连吃完需要几口都一清二楚。

……但这是哪来的？

身边传来响动，龙族打着哈欠从堆成小山的抱枕里冒头：“给我拿一个。”

扑通一声，人类直接一头栽下床。

洛尔斯手撑着地毯，怔怔地看着她，并不动作，而是感叹：“我怎么还没睡醒。”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的东西，”茜茜莉娅倦乎乎的，她一来就卷走了大半被子，睡成了个蚕蛹，此刻奋力把自己扒拉出来，缎子似的卷发披散在绒被上，“你这不是醒着嘛！”

因为她这一扯，搭在洛尔斯腿上本就少得可怜的被子也卷上床去，徒留他在地上孤苦伶仃地吹风。

洛尔斯：“……”

看着人类脸上的表情，她稍加思索，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和某个朋友的聊天。

“人类啊，这个种族很复杂的，”她朋友对异族研究学颇感兴趣，滔滔不绝，“他们出生时是静待填写的无字书页，无法探究底线亦无法查看点，从中既会出现白袍科尔纳那样被神明偏爱的大贤者，也会出现一生都无法学习任何魔法的无色者，绝大部分受病痛和短寿所扰，于我们来说无关紧要的风吹雨打，却很容易叫他们死去，就像梢头的残叶迅速凋零……”

茜茜莉娅低头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呆滞的人类，迅速得出结论。

她好奇地道：“你生病了么？”

“我也不清楚，”人类面上一片空白，“但我真的希望我是生病了。”

洛尔斯：我是什么风中残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