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1(1 / 2)

大唐神龙年间,飒圣皇后韦氏与女儿安乐公主密谋窃取皇位。

为了扫清障碍,韦后决定逼反太子李重俊。于是经常在百官面前羞辱太子,并联合宰相等重臣,进谗言欲废除太子;而安乐公主则在驸马武崇训的撺掇下,上书要求中宗李显封她为“皇太女”。

神龙三年七月,太子李重俊不堪□□,联合左金吾大将军李千里、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右羽林将军李思冲以及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等人,率左右羽林军及千骑三百余人发动兵变,史称景龙政变。

政变中,李重俊虽然杀死了驸马武崇训父子及其党羽十余人,但终被前来护驾的左羽林将军刘景仁和临阵反水的千骑将官王欢喜等人弹压。

政变失败后,李重俊带领家奴逃亡终南山。是夜,太子被左右亲信所害,献其首级于太庙。九月,中宗李显改元景龙。

自此,韦后和安乐公主母女距离皇位,只剩下前任皇帝、中宗李显的亲弟弟、安国相王李旦。

景龙初年十一月,一场大雪降临边城潞州。

未时还未过,潞州府的街面上已经见不到人影了,连巡街的哨丁也偷懒躲回了街铺。家家户户更是紧闭门窗,人们瑟缩在昏黄的光晕中,吸收着亮处的一丁点暖意。

潞州首富张暐的家中却丝毫未受影响,府内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朵朵暖云携带着钟磬演奏的宫乐,自宅院中央的宴会厅升腾而起,向全城宣告着即将与清河崔氏结为亲家的喜悦。

“嗒嗒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鸡翅木地板上响起,张府的内宅总管余伯飞奔而来。沿路的下人、护院纷纷躲避,为气势汹汹的总管让出一条通路。

仓惶的身形卷起一阵乱风,将飘进廊道的雪花搅得上下翻飞,如同一只只无头苍蝇。

幽深的门洞重重叠叠,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老人急得额头沁出汗来。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他必须第一时间去报给自家主人知道。

思及此处,他越走越快,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旷的回廊间。直到靠近正在待客的暖阁,才渐渐放缓脚步。

余总管喘匀了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皮裘暖帘前,就听里面传出“飒圣皇后”、“安国相王”、“临淄王”等尊贵无比的称呼,显然正在商讨机要大事。可再大的事,也大不过眼下这桩。

他用力搓了搓有些麻痹的右手,曲指在门框上弹了几下。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余总管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极度恭敬的语气禀报道:“阿郎,刺史府里的张管事来了,说宇文刺史想借府中的夜明珠一用,现在正在前厅等着您呢。”

里面的人似乎没没听清他的话,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是余总管吗?进来说话。”

余总管急忙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裳和袄子,又掏出粗麻手帕揩去额头细密的汗珠,满是愁容的脸上变出和煦的笑容。

他撩起暖帘进屋,屋内暖似初夏,空气中弥漫着悠扬的沉香。

暖阁中央摆了一张宽大的案几,自家主人张暐正坐在案几的一边为客人烹茶,另一边坐着清河崔氏的两位贵客。他们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两名穿着男装的少女,一位如出水芙蓉般清新雅致,一位则楚楚动人顾盼生辉。

余总管怕冲撞了贵人,只扫了一眼便连忙低头,恭声道:“阿郎,刺史府里的张管事来了,说宇文刺史宴饮待客,想借府中的夜明珠一用,他人现在正在前厅等您。”

张暐其实刚才就听清了。

这个张管事是他的旁支侄子,自幼机灵多智,他就便安排进了刺史府伺候。前些日子因为家中有事,张管事已经告假回清河老家了,临行他还赠送了好些财货。这会怎么还能出现在前厅?

趁着余总管进屋的空挡,他略略思忖,有了大致的猜想:「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能明说,但又必须要我亲自去处理。会是什么事呢?」

心中疑惑,脸上却未露分毫,张暐一面笑着告罪,一面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一个钥匙。对着四位崔氏贵客说道:“元诲、元慎、两位侄女,可不是我不愿意烹茶啊,只是宝库的钥匙就此一把,只能劳烦几位贵客稍候了。”

崔元诲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克明兄不必在意,你我马上就是亲家了,自去便是。”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漏壶,“只是吉时将近,还请不要耽搁太久了。”

张暐闻言,又是连连告罪,这才示意余总管头前带路。

暖阁不大,几步间主仆二人就走到了门口,余总管为张暐撩起暖帘。

崔元慎抓住空档,用特殊的方式咳嗽了一声,然后假装嗓子不舒服,浅浅啜了一口香茗。

侍立在身后的清新少女领会了意思,两根玉指探向腰间的描金丝绸小算袋。指尖触及袋口中的一块玉佩,她突然黛眉轻蹙,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就是这么一耽搁,张暐已经走出了门口。

少女赶紧收敛心神,迅速从算袋里抽出一个纸人【1】,低低地念起了咒语:“授尔五鬼,到吾坛庭,顺吾者吉,逆吾者凶;辅吾了道,匡吾成真,命尔视听,即速便行,逆我令者,寸斩灰尘。”

咒闭,她将纸人朝着门口处弹去。纸人瞬间化为一道白光,粘在了余总管正要迈出门槛的鞋底上。

毫无察觉的主仆二人自顾自往外走,他们很有默契,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走出暖阁所在的小院,来到一座自雨亭前,才屏退左右。

余总管再也按捺不住,一下跪倒在雪地里,带着哭腔说道:“阿郎,素娘出事了!”

听到这几个字,张暐只觉得有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将他整个人冻成冰柱,原本准备去扶起余总管的双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张素儿是张暐的幼女,她出生时张家有如神助般拿下了潞绸的采买权,自此张暐将她视作家中的福星,疼爱无比。为了能让她嫁入崔氏,张暐不仅拿出了一半的家产作为嫁妆,还答应从此投效,协助崔氏在潞州办一件大事。真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张暐心痛如刀绞,他颤声问道:“素儿不是在她母亲处化妆吗,出什么事了?”

余总管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一个粗使婢女在北面假山的福洞里发现了异常,然后报了上来。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婢女婆子倒了一地,都被吸干了血。素娘她……”

接下来的话却如一口脓痰,在余总管的喉底来回滚动,怎么也出不来。

张暐气急攻心,一脚踹翻了年迈的忠仆,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

余总管颤颤巍巍地爬行几步,匍匐在张暐脚边,这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素娘她衣衫不整得躲在最里面,似是被人奸污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我已自作主张将她安置在了书斋那里,周围的下人奴仆都驱散了,我那几个崽带人守着路口,没人能靠近。阿郎,我担心这件事被崔家知道后,他们会悔婚。”

听到爱女竟然遭遇这样的惨事,张暐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趔趄就要跌倒。余总管来不及伸手搀扶,只好往前一扑,垫在主人身下。

威名的赫赫潞州首富就这样半举着双臂,跌坐在老仆身上。他双眼失去焦距神,不复平常的坚定和锐利,只有泪水冲出眼眶,沿着满是岁月沧桑的脸颊滑落。

大约过了一刻钟,张暐才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嚎,缓缓回过神来。

涣散的神光回敛,双目一闭一睁间,迸发出狠厉的凶光,他厉声问道:“是谁做的?”

身下的余总管摇摇头,勉力维持着跪趴的姿势,从牙缝里挤出回话:“不知道。我请赵真人看了,赵真人说那人也会法术,不仅遮掩了行迹,而且道行比他高,因此追查不到。”

张暐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性,起身走到廊檐外,从低矮的草木上抓过一把积雪,双手捧起闷在脸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了。经历过诸多风浪的他知道,任何负面情绪都只会干扰决策。

思考片刻后,他快速吩咐道:“我去同崔家的人解释,就说刚刚开宝库,发现夜明珠被盗了。因为我家担着潞绸的采买,得罪刺史便会失去这宗大生意,只好闭门搜查,先将夜明珠找出来。”

见主人恢复理智,开始谈论正事,余总管忍着关节的疼痛从地上挣扎起来,建议道:“五日后还有个吉时,阿郎不妨同崔氏的两位贵客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到时再举办问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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