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4（2 / 2）

“瞪我也没用，反对无效，臭小鬼！”那人咧嘴一笑，伸出手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丝毫不介意这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

“臭小孩，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快来认认地儿！”

“喂！你一个小孩心思怎么那么多，说不会丢下你就不会丢下，小孩子家家怎么多疑呢？”

他微阖上眼，印象里的那个人总是风轻云淡，对万事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偏偏在养孩子这一方面表现出匪夷所思的执著，明明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还要去捡那些被丢弃的孩子，属实是……太傻了！

他的属峰选得偏远，因此这一路走来极少碰到旁人，即使碰到人，他也幻化了面容，倒是没人认出来，因此，这一路他走得极为安静。

他推开自己的院门，入目之处如他离开时一般，他踏过门槛，恍惚间好像他从未离开数十年之久，只是短短地出了一趟远门，所有人都会在院子里为他接风，或许有他面熟或者面生的孩子，亦或许收养那些孩子的人……

这时，吹过一阵风，眼前所有幻想破碎，云游眼神一黯。

“师弟。”一道轻柔温和的声音响起，正是且西门的掌门——苏善渊，他慢慢从一间小屋子出来。

“师兄！”云游有些惊讶，看到他手里的碗碟时，更是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刚好，饭菜也好了。”苏善渊将碗碟摆放在石桌上。

云游自觉地凑过去，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大部分是自己喜欢的菜肴，一时喉间仿佛有异物堵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他看着这些他曾经极其喜爱的佳肴，心中复杂道：“原来你还记得。”

“怎么记不得？”苏善渊莞尔一笑，他的双瞳是接近琥珀的颜色，直直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状若含情目，加之他的周身气度，任谁看来，都以为是位风度翩翩的温柔贵公子，谁会想到他是位高权重的一派掌门。

他盯着这位小师弟微笑道：“你喜荤菜，不爱鱼腥，却喜欢少刺的桂鱼，不喜姜蒜，不喜菜里家芫荽和胡芹，你还嗜辣，却吃不了辣，你还尤其最爱山下缘来客栈的麻婆豆腐。”

他如数家珍，最后轻叹一口气，“子矜，留下好好休息会吧。”

云游看着这位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师兄，如稚童般露出些许迷惑，他轻声道：“师兄，你说，这个没有他的地方你习惯了吗？”

他认真的神情好像在问一个关乎他生命的问题，“他当初走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一丝犹豫，有没有想过我们？”

苏善渊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伤痛，他的小师弟啊，自小聪颖，骄矜却不自大，在任何地方，都是无比耀眼的存在……

……

苍穹之上没有日月，天地之间再不分白天黑夜，整个世界只有铺天盖地的赤红，绚丽缤纷的万物在一点一点地失去失去它原本的色彩，染上如血般的红。

寂静的一方天地之间，那个人决绝又从容地走上那条命定的轨道，纵使他的身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是他从小不点看到大的孩子，他依旧没有迟疑，直到他的身影被赤红色吞噬，直到……所有恢复正常。

“不要！不要啊！”云游撕心裂肺地喊道，他红得像滴血的眼睛看向苏善渊，“师兄！你让我过去！让我过去啊！我求你了！”

“不要让他一个人，你让我、让我过去陪他好不好？”他跪在地上，狼狈至极，也卑微至极。

“子矜！子矜！你冷静些！”苏善渊死死拉住他，他压住心中的酸楚，见一贯骄傲的小师弟变成这样，他何尝不是痛苦不已，可是，他已经失去了一个至亲，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至亲离去，何况，这是他答应过的。

“子矜！对不住了！”他闭眼，手起刀落，打晕了他，咬牙欲带他离开。

“积玉，”一道浅缓温柔的声音响起，“等等。”

“师尊！”苏善渊蓦然回头，带着些许不可置信激动道。

那道原本消失了的身影再次出现，影影绰绰，虚弱得像被风一吹就散，他的声音也如同风一般飘飘散散，他的眼神虚虚落在地上的两人，“积玉，你可恨我？”

“恨？”苏善渊像是不明白，他摇头，悔恨道：“师尊如此作为，定有一番道理，积玉只恨自己太过弱小，不能帮上师尊的忙。”

“可是，”他看了怀里的人一眼，才定定道：“师尊可有想过小师弟半分？”

那空中的修长身影有片刻静默，他说：“早晚有一天，他会忘记的。”

苏善渊感觉喉咙里好像堵住了似的，他声音干涩道：“那如果、如果他一直忘不掉，那他怎么办？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他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要是有那一天的话，我想要积玉你能帮我做一件事——一件让他有活下去的理由的事。”

“师尊直说，弟子义不容辞。”苏善渊坚定的神情一如从前。

“你只要告诉他……”

“是，师尊。”他深深掩下眼底的震惊跟哀伤，震惊原来他早就想好了结局，哀伤他想好了所有人的后路，可他却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高空中的人影轻叹一声，“离开吧。”

他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人，最后朝他深深一揖，将如麻心绪都掩藏在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道：“此地一为别，愿君终有归。”语罢，他转身离去。

“诸君终别。”一句轻到缥缈的告别慢慢飘散在空中，与之消散的还有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