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飞黄9(2 / 2)

“疯子?”见杳冥来了兴致,比平凹“嘿嘿”一笑,伸手示意那剩下的糖葫芦,杳冥气也似乎散去,拿着半串糖葫芦在比平凹眼前晃了晃,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比平凹脸色稍稍一变,但还是按捺不住,说起了往事,这位“老汉”今年刚过不惑,因擅木工,原先村里的人都喊他一声姜师傅,夫妻和睦,育有一女唤作桑儿,本也算安乐和美,可一切的美好却在姜桑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

“唉......小姑娘从小就被教得很好,心地善良又活泼可爱,可老天无眼啊,后来才知道她在学堂里受尽欺负,回来也不说,直到无故失踪了好多天后,才被发现死在田里!啧啧啧......后来听说小丫头还托梦给家人,说千万不要替自己报仇,自此这姜师傅便神志不清,家破人亡!”杳冥听着,沉默不语,既感慨这位小姑娘至死不愿伤害他人的善良,又不禁嗟叹命运对她的不公,或是想起了玉兰和墨儿,这一晚于他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杳冥跟着比平凹游荡在附近的村落中,偶尔几次想借符咒之力探听有关自己的消息,但还是放弃了。自那日后,百姓皆把他当做不祥之物,连称呼他的名字都成了禁忌,多澜王也在祭典后不知为何就生了场大病,至今也未曾上朝,原本门庭若市的长春观也难逃一劫,时不时便被暴怒的百姓砸坏观门,不过仍有一批杳冥的信众坚持此中颇有蹊跷,誓要查出真相,边在长春观外与暴徒对峙,边四处找寻杳冥的下落,对此存疑的还有当今皇帝,可如今杳冥是死是活尚未可知,只得派出侍卫司暗中搜寻。

这天回来时,却不见往日坐在老地方的姜师傅,杳冥也没当回事,直到次日午时,他们被嘈杂的人群吵醒,听说一个疯汉趁夜杀了邻村里的一户人家,只因那家的女主人心善,给路边的乞丐几个包子,结果却被跟踪才招此大祸。杳冥这才突感不妙,问道:“昨日为何不见姜师傅?”比平凹似是没睡醒,挠了挠后背,懒懒地回道:“昨天好像是她女儿的忌日,前几年他都会去看她,过几日便会回来了。哈啊~~”杳冥仍是心神不宁,朝前跑开,比平凹见状,虽嘴上抱怨,但仍跟了上去。

茅屋前,围了不少人,杳冥挤上前,却见衙役们将坐在院内的姜师傅实实捆住,他全身是血,面带笑意,眼睛死死盯着屋内,“喂!那不是......”比平凹指着屋内,不可置信地叫道,杳冥寻声看去,夫妻俩的怀中似是护着什么,只见仵作小心地移开他们,一个小女孩赫然映入眼帘,探了探鼻息,仵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杳冥只觉被迎头打了一棍。

“阿娘说糖葫芦吃多了会牙疼......”“喏,给你吃吧!很甜的......”

上一次见面她还是如花朵般,可如今......模模糊糊中,杳冥只记得之后当地的县太爷便匆匆赶来,驱散了众人,接着便将那一家三口和姜师傅带走了,而自己就这么魂不守舍地走到小溪边,突然被一脚踹到水中,等自己清醒过来,天已然黑了,岸上的比平凹一脸无奈地伸出手:“谁叫你像个活死人似的,说啥干啥都不睬我,我只能这样啰,来!”尽管冬日已过,但早晚仍是寒气逼人,比平凹将人拉上来,估摸着回时已晚,便索性在溪边架起火烤了起来,杳冥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丝毫没觉着半分暖和,木木地自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天地不仁,所以才要救人于水火,难道善在这世间是错的吗?”杳冥不禁想到自己经历的种种,当日的那声“妖道”是如此的熟悉,为何?为何要这般对自己?!明明是行善,难道在他们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味??如此想着,杳冥不禁抱紧双腿,深深将头埋了下去。

“切!人性本恶,善本是罪过,何况大善?此乃罪大恶极!”一旁的比平凹开口了,语气格外冰冷,杳冥自觉心中的浓雾似消散了不少,久久,才开口道:“其实我,我只是道长的跟班,那天道长的好友来到我们观中......”比平凹撑着脸听着,时不时地添点柴,“就这么,我为了活命,抓住了那条龙的龙尾,醒来时就遇着你了。”杳冥不觉握紧拳头,他混乱的记忆也愈发清晰,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了:“道长是被是那对兄妹,不!是被整个王府的下人,被他想伸手救赎的人害死的!就像这农妇和姜师傅这般......”

火烧得眼疼,可杳冥还是倔强地盯着,比平凹拍拍手上的灰尘,反驳道:“依我看,事实不一定如你所想。若是你能确定那声喊是那个哥哥的声音,那么你们可能都被他欺骗了,他一面获取那位女使的信任,忠心替道长办事,另一面又隔绝你们和王府的下人,再伺机铲除障碍,要这么说,那颗糖估计也是他计划的一步,他笃定那位道长会吃下去,他也相信凭道长的心性,一定会先给小郡主做祷告再揭发,所以才下了非致命的毒药,与其让他永远开不了口,倒不如身败名裂来的诛心,此等心机,却非一般人呐!”

杳冥听罢,反倒不懂了:“那为何?那他为何要这么做?道长如此帮他......”

“帮他?非也!”比平凹打断了杳冥,“你的那位道长只是一厢情愿地肯定自己的善意,殊不知这善于他人来说却是一把利刃,你不是说他上有一体弱的母亲吗?那你们那位道长可曾想过,倘若王府就此被抄,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让他拿什么保全他的母亲和自己?”

“可他的妹妹呢?!”杳冥一下子站起身,难以置信地问道,“那可是他的亲妹妹!”

“那又怎样?!”比平凹将手中的木头扔到河里,瞬间发出“呲呲”的响声,后又怅然道:“或许他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吧......”杳冥一时语塞,河面再次恢复了平静,比平凹暗自骂了一句,嚷嚷着困了,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卧了下去。

鸟鸣声啄开了睡眼,比平凹起身,下意识地看了远处的河边,杳冥正背对着自己站着,他伸了个懒腰,踱到杳冥身后,不知该如何开口,扯问道:“你既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杳冥道长,那你究竟叫什么啊?”

一缕晨光映入他的眼瞳,“我叫......飞黄。”

春去秋来,转眼已过了三载。长春观外日益萧索,不知何时,民间又开始流传有关杳冥的传说,传闻祭典当日他本应得道成仙,奈何虚静不宁才遭此劫,如今他闲云野鹤,自得仙缘。渐渐地,长春观有了些许人气,民间明面上不显,却都暗自供奉起杳冥。而如今已是飞黄的他,已放下一切,随比平凹离开云州,往西州方向游历去了。

而他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他人眼中......

东西州的交界处,一座废弃的道观中,一声怒吼打破了午后的惬意,“飞黄!你给我滚出来!”刚准备小憩的飞黄慵懒地起身,走到观外,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灰黑色的大褂上,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不少,蓬头垢面的,不觉让人远敬三尺。比平凹气不打一处来,问道:“你刚抢人家小孩的马蹄糕作甚?!人家爹都找上门了,我讨了半天的钱呐,唉......”

“呃,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嘛~我看他拿着糕朝我挥手,还笑的那么开心,就以为他要给我吃的......”飞黄懒洋洋地回道,这下比平凹更加跳脚了。

观外不远处的榕树上,树荫下的黑影冷笑一声:“哼!我当这位道长有多与众不同呢~”接着对树下的十几个待命的说道:“你们在此处待命,我一人足矣。”她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先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毕竟侍卫司的铁律——晚上动手。

之后二人照常在街上游荡,飞黄边走边顺了不少小贩摊上的果子,走累了便蹲坐在墙角。碧空,闹市,比平凹啃到一个坏了的果子,连忙吐了出来,飞黄若有所思:“话说,你当初为何要救我,如今又一路跟着我?我记得之前问过你,被你给扯开了。”

自那次谈话后,比平凹明显感到他的变化,见这次躲不过了,只得实话实说了,“我之前快病死街头时,恍惚间得一高人相救,他跟我说此乃结缘,于他可命终生天,后他又点拨我,说我的缘是云中之龙,水中之人,那说的可不就是你吗?听着玄乎吧~”

飞黄将信将疑地应了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把扇子呢?”比平凹忙回道:“可不干我的事啊!那日我只看到一条龙坠入山涧,等我找过去只看到你晕在一块巨石上,还以为你是真龙所化,就把你捡回来了,你说的那把扇子可能和道长被冲走了吧......”

见对方目光闪烁,飞黄心中多少有点数了,估计那九龙铁扇已被变卖了,如此便可解释为何头一个月他能那般挥霍无度,只不过那扇子里面......算了,本就无我,又何来执着?

夜晚,二人回到观中,却见一妇人焦急地等待着,她看到飞黄,上来便气急败坏地骂了半天,好不容易被比平凹拉住,搞了半天才弄清楚,原来她五岁的儿子不见了,而今天招惹他的人,就是抢糕的飞黄了。

比平凹深知飞黄秉性,立马向妇人保证道:“这位娘子,我这位兄弟虽平时小偷小摸惯了,但从不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妇人却死死拽住飞黄,叫嚣道:“你休想脱离干系!我家相公已去报官了,有本事你杀人灭口啊!!”飞黄轻笑一声,一下子反抓住她的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推开一旁的比平凹,顺势一掌劈向她。

“唰”地,从暗处飞来一把扇子,阻断了飞黄的攻击,后直直钉入屋内的柱子上,那把扇子飞黄再熟悉不过了。神像后,传来孩童怯怯地声音:“阿娘~我看他要打你,所以才......”农妇轻轻拂去眼角的泪,瞬间换了副面孔,安慰道:“没事啊,阿笃做得好!你爹呢?”话音刚落,比平凹感觉身后一阵风,便下意识地朝扇子的方向跑去,身后之人“噢哟”了一声,拔出短刀扔向扇子,铁扇又被打到香案下,比平凹瞬间吓得待在原地,眼看那男人快要追上,而飞黄也察觉到刚才的女人不见了踪迹,必是躲了起来,只要自己有任何举动,她必出手偷袭!

千钧一发之际,飞黄手背相对,大喝一声:“你们敢杀他!”男人见状,只得先击昏比平凹,拿回自己的刀,女人也换回一身黑衣,笑道:“这个人可是私藏了您的九龙玄扇偷拿去卖了,道长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心善呐~”

飞黄心中一惊,但看两人未露杀意,反问道:“不知陛下如今寻我所为何事?竟不惜出动手下的侍卫司,倒不如张贴布告来的方便。”

女人见身份暴露,索性坦言道:“在下侍卫司副都江演沫,道长果然好眼力啊!”后又跟一旁的男人说道:“对了,景晴,我要问道长点事,你先去哄阿笃睡吧。”男人点点头,撂下比平凹朝神像走去,刚探出来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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