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陆离5(1 / 2)

“大人,近期百姓请愿,希望在镇上建一座陆离祠。”县衙内,师爷笑着说道,县太爷正愁没什么功绩,一听消息立马喜笑颜开,连连称好。十多年来,陈国境内有关陆离的传说越来越多,祠堂庙宇也慢慢建成,鹿成了国家的圣物,也引来不少他国的仰慕者,百姓安居乐业,国威远震。自然,被锁在宫中的陆离是不知道这些事的(是的,他被迫改了名字),尽管能感觉到灵力在飞速增长,但不知对方的意图,他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索性修炼了起来,当年的政宽帝也日渐苍老,但仍英气不减,闲暇时他也会来探看一番,不过今日来时,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一问才知原来是国师庄季林庄老在家中病逝,“朕自小得父皇母后的庇佑,未经风浪,登基后被外戚当做傀儡,是先生他站在我身旁,一点一点帮我抢回这江山,造就了如今的朕和陈国,可他却妻离子散,落得个孤独终老的结果......”陆离一如既往地听着,闭口不言。政宽帝名为炜焜,是希望他能将国家领向强盛,成为那不灭的烛灯,但现在护着烛灯的那层纸没有了,政宽帝一时间竟感到些许的落寞,更令他不得解的竟是他会走到这只妖面前说这些,真真是来讨怼来了。

还记得之前的争辩,炜焜嘲妖类只懂力量为上不懂智取,而陆离对于人类的勾心斗角也不屑一顾,“不费自己一兵一卒便能取胜有何不妥?我们先祖的智慧岂是你们这些低等生灵所能参透的!”“哼!这只是弱者的哗众取宠罢了,我只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计谋盘算都是白谈!”看着陆离放肆的样子,炜焜强忍着火气,问道:“其他不说,就拿上古神话谈,当初的归同之乱时,仙界与鬼界拼的是鱼死网破,妖界与怪界都向人类伸出援手,不过相对于拼死搏斗的你们,人类到更感谢没怎么出力只是收留他们的精怪,就不觉得奇怪吗?这就是谋略!懂吗?”陆离一时想不出话,暗自生气,眼看这冷战打到了现在,双方也都消了气。

炜焜看着阵内的陆离不禁感叹:“人生短短几十载,于你恐怕只是一瞬,你还是当年的样貌,可朕已到暮年,不公,不公啊!”陆离也开了口:“何处不公?你已是人界的至尊,国家如你所愿日渐强盛,财富名声你都有了,子孙满堂,究竟还要怎样你才会满足?!”“永远不会!”炜焜突然站起身,大声驳斥道,“人心就是如此,你光就寿命、法力和容貌,随便一样都是吾等可望而不可即的,朕想长生不老,单这一点,你刚说的又算得了什么呢?”陆离不懂,回顾他的过往,都是过得战战兢兢,想干的事一件都没干成,他倒宁愿拿自己的一切换这恣意潇洒的几十年光阴,“我不明白,我现在只想回去......”

“那你还在此作甚?朕早知你已恢复,这个阵是困不住你的吧。”政宽帝瞥了陆离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刚走到寝殿,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又慢慢从政宽帝眼中暗淡下去,不一会儿便听太监跑过来报到:“陛下!陛下!大事不好,神鹿不见了!!”政宽帝叹笑一声,末了,只得“罢了罢了”尽消于惊鸟铃里。

一日,舒美人忽觉床头夜风微凉,挣扎着起身,却发现一旁空无一人,殿门大敞,连忙唤来人在宫中找寻,不一会儿便在一偏殿中发现昏迷不醒的政宽帝,寝宫外,大臣皇子妃嫔们都乌泱泱地挤着,太医忙里忙外,为首的李太医走到众人面前,无言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听着殿外传来的嚎哭声,政宽帝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一旁的王公公吓得连忙跑到床边,正准备撩开床帘,却一下子被定住了,迷迷糊糊间,政宽帝仿佛听见一声呼唤:“炜焜......”睁开眼,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不知怎的,炜焜只觉眼眶一热,连忙吃力地抬手覆在额前:“五年了......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哭声渐稀,陆离将炜焜扶坐起,安静地看着他,炜焜顺了口气,问道:“你听这外面哭的,有几个是真心的?”问后又觉后悔,他哪知道什么真心不真心的,接着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会来?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陆离自离宫后,得知了一切,鹿族本性高洁,有恩必报,他点点头:“是的,你可有什么心愿?我可以满足。”炜焜喘着粗气,觉着眼前越来越暗:“那......给我、给我延寿百年......”陆离摇摇头:“恐怕不成,你现在已如枯木,浇再多水也无用,而且我们是不可插手凡人的......”他还当真了!炜焜内心一阵苦笑,手脚已渐渐没了知觉,无奈地打断了陆离:“逗你的......那你就做朕的国师,替朕守着这江山,百年可好?”陆离沉默不语,“那朕就当你应允啦!对了,你这五年是回你想回的地方了吗?跟我讲讲呗......”炜焜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弱,陆离了然于心,于是便坐到床头,开始讲述自己的境遇:“我啊,先回了趟妖界,虎啸空林一口咬定是我们在暗中迫害虎族,但又拿不出证据,便与牛渚商定,每年至少举办一次丹青会,明面上是选拔英才,说白了就是想打压我们,妖界本有一半看不起我这种路数的,结果我回去的第二年打趴了所有丹派的高手,他们便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料理完这些我便......”话还没说完,陆离突然哽住了,身旁的人停了呼吸,却一如往常睡熟般,“后来啊、我就.....我就去找一位友人,可之前我与他吵了一架,怕他气没消,我就变成他的侍卫......”屋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时结界罩住了寝宫,程东烟强势闯入,殿门“嘭”地关上,看见陆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妖孽!你还敢回来!”陆离安放好政宽帝,站起身来,冷笑一声,程老恨不得灭了眼前这个祸害,悔不该当初劝皇帝留他一命,不仅害得皇帝受了蛊惑,此后竟接二连三出现妖现身于民间的怪事,正当他在外除妖之际,又听说皇帝竟放其回去了,更是气得发誓要将其诛灭。陆离躲过一招,问道:“你怎知我在此处?”程老轻蔑一笑:“笑话,你自以为隐了妖气,可你刚刚用了妖术,老道便知有邪祟闯入,没想到是你个杀千刀的!说!你把陛下怎么了?”陆离似想到什么,挥手便解了一旁哭成泪人的王公公,“老头,先听完这人的话再决定要不要杀我。”

丑时已过,万物皆寂,皇城内灯火通明也盖不住人的困倦之意。程东烟听罢,虽稍稍放下了戒备,但仍死死盯住陆离,“国师?可笑!莫不是陛下被这妖孽迷了心智,胡言乱语罢了!”陆离也不甘示弱:“老头,看在你之前留我一命的份儿上,我不会动你和你宫外的弟子们,不过这事不是与你商议,而是告知于你。”程老探查了一番政宽帝和王公公,都没有中邪术的痕迹,要是他真有什么歪念,大不必留着王公公,而且以他的实力,想控制整个皇宫都不在话下,思忖一番,回道:“好吧,我且信你,但我要你承诺我两件事,一是你虽顶着国师的名号,但不得露面参与朝政,二,如今民间总有小妖现身作祟,你起的头,你负责收拾。”天渐渐泛白,一缕阳光照进来,陆离应允后,隐于白昼,王公公连忙跑出门,大声喊道:“皇上驾崩!”

按遗诏,五皇子陈均继承大统,改年号为承燕,要说这均皇子,本是政宽帝最宠爱的妃子所生,奈何其一族恃宠生娇,最终酿下大祸,于是他便被过继给膝下无子的皇后,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在外人看来,为人谦和,但也少了点君王的城府与霸道。忙完国丧,承燕帝便迎来了一件棘手的问题,这其实也是先帝留下的隐患,眼看国师陆离的名号越来越响,在庇护陈国的同时也闹出了不少乱子,百姓渐渐迷信“神灵之力”,妄想不劳而获,而且风向竟偏到鬼界,再不制止后果恐不堪设想,朝中也大致分为两派,以谏议大夫典南为首的灭离派和太尉西仁轩主张的福禄(即扶陆)派,也因此程东烟的除妖之路走得很是艰辛。就这么吵了有好几日,一日退朝后,承燕帝心烦意乱,屏退侍从后在昆台亭内散步,夜色渐晚,但临近十五,月光镶进万物,忽然轻纱曼动,承燕帝一回头,一头鹿正站在亭帘后,头上那一岔岔支立的犄角,那双光闪闪的眼睛,细长的脖颈,健壮直立的四肢,仿佛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藻都能用在其身上。

“陛下?”不知是月光的衬托还是他本身就在发光,承燕帝一时说不上是惊艳还是惊吓,缓过神才匆忙拜了一下:“国师......”看着些许拘谨,陆离瞧着这张面容,恍惚间似像是见到了故人,回道:“参见陛下,想着近日陛下因我的事颇为烦忧,于是我、于是臣便来此,望陛下恕罪。”承燕帝清了清嗓子,背手开始踱步:“国师严重了,只不过如今此事尚在掌控之内,寡人只是怕若拖久了,就无法挽回了。”陆离跟在其身后,侧过头:“哦?看来陛下似有解决之法。”承燕帝笑了笑:“哪里,寡人见识浅薄,都是典南大夫向寡人进言的,说只需一道圣旨,称现今的国师乃是妖界奸细,蛊惑先帝,罪大恶极,朕宽宥,只废国师之名,拆除庙宇,不准供奉,但留你一命替朕守皇陵,当然这只是个幌子,期间还得请您协助程老除祟。”陆离眯了眯眼,“不过请国师放心,寡人会给您建一座宫殿,仍会尊您为国师!”听着言辞恳切,也充满无奈。久久没听到回应,承燕帝不得不停步,转过身,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赫然映入眼帘,他身形虽不及自己高大,但那摄人心魄的眼神也不禁让承燕帝往后退了两步,陆离举起右手,随之一道圣旨便出现在其手中:“陛下真是自谦了,典大夫就算再为陛下分忧,总不该逾矩替陛下拟好圣旨的,望陛下也要敲打其一二。”承燕帝慌了一下神,说实话他也是年少时远远见过陆离真身的样子,平时先帝也不准人接近他,所以对这位国师也知之甚少,又一阵风吹过,承燕帝只觉一阵寒凉,反应过来才知自己冒了一身的汗,陆离向前一步,弯下身,双手将圣旨举过头,回道:“一切单凭陛下做主,臣无异议。”承燕帝拼命压制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道:“既如此,国师退下吧。”陆离拜了一拜,后退到帘后,隐去了踪迹。

国师被废的六年里,虽断断续续出现几次残党起义,但都被镇压,一切也如承燕帝所预料的那样,百姓不再乱信“神力”,妖乱也少了很多。而被称为陈国第一术士的程东烟,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弥留之际,他单独将陆离叫到身旁,刚进帐内,就见程老摆下的景门阵,但烛光摇曳,陆离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直言道:“老头,我来了,有什么话趁没死赶紧说吧。”程东烟盘坐在阵中央,听见声响,眯着眼睛看了看,吃力地笑道:“小妖,你又出去查那件事了?”陆离不语,虽说这几年来除祟还算顺利,不过途中陆离也察觉到些许不对,人类自古狩猎野兽本是无可非议,但独独对虎族的行径不免过分了些,种种虐杀之法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陆离想问清其中缘由,但却被一句“上级之命”搪塞回来,陆离也没指望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内幕,便在闲暇之余暗自探查,但仍寥寥无望。

“这件事错综复杂,我今日只告诉你,此事背后恐与四界有牵扯!”陆离心中一惊,回想之前虎啸空林对自己出手,继而向青派施压,也是因他怀疑有谁借人界之手将其一族逼入绝境,难道是鬼界?还是魔界?陆离设下结界,暂护住阵型,蹲跪在程老面前,压低问道:“已经查到哪儿了?为何不奏明陛下让其......”见陆离突然噎住,程老露出欣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真相便在那皇城之中!”程东烟又何尝不知陆离的心性与能力,可终究抵不过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人生太短,身不由己,该不该信他,如今也只有赌一把了,程老不禁抓紧了陆离的肩膀,“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还有......不管真相如何,你,你一定要护住我陈国!你答应过的,答应过先帝的!一定要......”肩头的手慢慢滑落,程老安详地闭上了眼,陆离默默将其手摆正到双膝之上,转身离去,飘起的外袍引来一阵风,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藏书阁内,灯明通宵。

眼看年关将至,承燕帝需携文武百官到先王墓行脱孝礼,陆离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浩荡一行队伍消于纷雪,陆离伸手想接,只不过那雪花还未碰到指尖就融化了,陆离不语,转身朝后宫走去。棠梨宫内,皇太妃苏氏刚送完承燕帝,回宫赶紧喝了口热茶,还未享安逸,头便一下子被按在桌上,杯子“啪”地砸到地上,太妃大声呼救着,却无人回应,“太妃娘娘,稍安。”闻声看去,陆离面带浅笑走了进来,留下一宫内外无法动弹的侍卫婢女,太妃又怒又怕:“你这妖道!胆敢如此放肆!”陆离一挥手,太妃重重砸在墙上动弹不得,头饰散落一地,陆离拍了拍手,随后面露厉色,叱骂道:“蠢货!你以为附在人身上我就察觉不到吗?”说着举起右手,一股力量注入太妃体中,随后他慢慢握紧拳头,再用力往后一扯,一尾银狐从其体中溜出,墙上的太妃瞬间化作一具干尸,陆离正准备动手,那小狐狸突然变成一道白光,钻到刚进屋的那人体内,陆离只觉一股好强的妖力,转过身瞧见来人面孔时,深深怔住了。

“国师这是怎么了?”对方开口问道,陆离一下子全明白了,之前那些许的违和感如今都说的通了,他恭敬地拜了一下,说道:“拜见太后,臣失礼冲撞了,望太后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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