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征8（1 / 2）

吕景然被猝不及防的鼓声震得七荤八素，勉强支棱着眼皮，再一次看向戏台上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女人一嗓子吊完了，直直地站在戏台中央，两只布满血丝的红眼球厉鬼一般盯着台下的观众，嘴里冒出一串瘆人的笑声。

“将军呐，您走到今日，可否预料过自己的下场？”

吕景然被女人一波三折的颤音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将手伸进兜里，摸到了被他当餐巾纸卷起来的符咒。

脆弱的黄表纸被他的手指摩挲出一层浅淡的温热，眼看就要破出重围，朝戏台上那个鬼叫的疯子飞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城隍庙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挂在枝头的小白花再也经不起猛烈的摧残，争相掉在了死而复生的老树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

吕景然简直快被一次次涌出来的意外逼疯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后颈就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

不好！

吕景然的四肢赶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立刻带着他扭转身躯，与此同时，一支凭空而来的利箭擦着他的皮肤钉在了苔藓斑驳的墙头上。

“踟蹰不前者，必定死无全尸！”

城隍庙内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威严的声音通过四面八方封堵的围墙回荡在小小的庙宇中，震得人胸口生疼。

吕景然借着闪电划过的白光，看见自己脚下多出了一片魁梧的黑影。

吕景然：“……”

操！

他立马撒开步子向前跑，同时右手甩出几张符咒。与头顶雷云不相上下的电流穿透窒闷的空气，径直朝他身后的鬼影劈去。

就在这时，台上的女人再一次击中红鼓。

“咚——”

吕景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后面的鬼影抓住时机，瞬间来到了吕景然身后。

“你们能不能……不要干看着啊！”

吕景然回过头，眼睁睁望着那道鬼影像块破破烂烂的黑布一样朝他飞来。他咬紧牙关，右手指尖再一次碰到了兜里的符纸。

不行，太快了，根本来不及！

吕景然被鬼影吞噬的瞬间，恍惚以为自己的五官六感沉在了水里。一种寂静又窒息的感觉笼罩着他，宛如肉/体出生前，包裹着羊水的子宫……

忽然，吕景然睁开眼，目力所及之处，出现了一片摇曳的人影。

“大人，您这几日接连收复毛奴、尚罗二部，功绩斐然，着实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是您如今伤势未愈，应当适可而止，万万不可再次出征啊！”

吕景然微微一愣——这话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弯下去的腰身弓得跟青虾一样，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道人影面前，原来的旧棉袄变成了一件浅灰色的长袍，浑身激动地发着抖，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

吕景然两眼一黑——自己这样简直像一个被人夺舍的傀儡！

傀儡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儿，良久之后，头顶那人终于开了口：“王大人，您觉得我们还有第二次出征的机会吗？”

傀儡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反驳道：“圣上只是希望您以武立威，您却要将对方赶尽杀绝。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是这么一群……”

“您既然知道对面是一群贪得无厌的虎狼，为什么还要放着他们伺机反扑呢？”

王大人立刻被噎得说不出话，急得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脱口喊道：“将军……”

吕景然在他抬头的瞬间，通过这具肉/体的眼，看见了一位坐在椅子上，半个身躯缠满了纱布的落魄将军。

他和城隍庙中供奉的那具横眉怒目，身材魁梧的雕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这位千年以前的大将军受了伤，神色之中露出显而易见的疲态，赤/裸的上半身斜靠在柔软的坐垫上，再魁梧的人如今也只剩一丝虚弱，完全没有史书话本上写的那种纵马狂歌的英雄气概。

但他那双在烛火下半明半暗的眼却像藏着一把出鞘的利刃，带着说一不二的凌厉与威势，倏然从面前这位哆哆嗦嗦的老臣身上刮过。

吕景然感觉这具枯朽的身体在将军的注视下抖成了筛子，他带着半分同情在心里想：“怪不得对方敢违抗圣命，感情是朝廷积弱，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王大人被将军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片成了没毛的鹌鹑，他喉咙一哽，重新低下头，声如蚊蝇地说：“是，老臣……老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