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回 夜半(2)5(2 / 2)

“我……我也没看到……”侍女微微抽泣着,话语断不成声,“过来的时候,大人便已经……”

“爹——”伍芶的两个小儿子也挣开下人挤了上来,扑在胸前插着一把短刀的父亲身上痛哭豪泣,“爹爹——”

“啧,到底跑哪儿去了?!”

“官府查案!所有人都别走,回堂里受审!”

等伍芶的尸身被官府的人抬走,温辰才恍恍惚惚地从原地站了起来。金乌就守在他的旁边,他却没有投过视线、甚至说一句话。

“主子……”青年用两人才能听见的轻声低低唤了一句。

眉眼如刀的男子忽然抬起了目光。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毫无疑问的隐蔽,前是隔墙后是屋,夹道又有绿树,选择在这里下手,确实合理。不过……他扫了扫周围的地砖。血迹延伸了一小段距离,另一端恰巧在正对圆窗的地方。即便是这会儿,也有月光洋洋洒洒地铺在那一小片圆形缺口里头,而血滴几乎贴着墙根,落在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他踱步过去,望向了墙外那一侧。

“两位大侠也走吧,大家都回去等问话了。”

两人这才先后抬了腿准备返回。

回到堂中的温辰仍然站在边角,他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望着几位官兵在人群里来回穿行。问话无非那几个问题,姓甚名谁,看没看到对方的样子,出事时身在何处,有没有人可以证明,对凶手身份可有线索。

事情有些蹊跷,今天应该是得不出结果了。他没记错的话,短刀是插在胸腔正中偏下一点,若是经验丰富的杀手来做,应当不会选择此处。这些只要验尸便可得知,问题在于……

“可有人能证明你说的话?”

青衣人只是注视着面前的官吏,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给他回答。

温辰等的就是这个。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看见那人具体的长相,但只消与那一双眼睛有一瞬对视,他便能知晓面纱下是一副怎样的样貌。

他证明不了,因为他眼睁睁看见对方还抱着已然毙命的伍芶,但他相信不是对方做的。即便要去做个小小的伪证,他也想暂时把那人保住,事后再去解释调查。

“在下可以作证。”

然而先他一步,有人动了。男子白衣白扇、举止优雅,神情也泰然自若,没有露出一点正在撒谎的迹象。他上前站到青衣人的身边,在对方略有惊诧的注视之中缓声说明:“在下当时正与三爷在亭中赏月酌酒,不知什么贼人。”

温辰一愣,这时就听周围有四五人你一嘴我一嘴地出声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了!”

“那人果然是三爷,我就说背影像吗!”

“原来三爷与华公子在一起,我等失礼了。”

等几位官兵去了别处,冷青头也不偏地低声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不过是想与三爷结交一下罢了。”白衣的公子看着颇有几分风流,他慢慢悠悠摇着扇子,压着声音回答,“三爷想问的事,在下都有答案,何必再找别处呢?”冷青的表情已经有些变了,他却还装作浑然不觉地缓缓说着,“在下真的不图什么,如果三爷肯赏脸到府上一坐,在下便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告知。”

冷青终于望了他一眼。片刻之后,他开口询问:“几时,何处?”

“今天已经不早了,问话也还要一会儿,不妨便明日亥时,北城华府。”

“好。”

即便两人极力压着声音,温辰还是偷听了个一清二楚。头回见面便要约在夜里吗?还在自家宅邸?怎么想怎么令人生疑。这什么华公子看着也不像个正经的人,一无是处的小白脸似得,总感觉不怀好意。这么明显不对,那人竟然答应得没有犹豫?他究竟想知道什么,那些答案值得他这般以身犯险?

他眉宇间的阴霾又深了一些。难不成……他去挟持伍芶也跟这些有关?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趁着这次机会从伍大人口中问出什么,所以外面换了易于穿脱的衣服,在众人正在兴头的时候溜到外头换了黑衣、挽了长发蒙了面,接着尾随中年人去到刚刚事发的角落,准备要挟逼问……

即使这能说通,短刀和血迹又是怎么回事?看那人当时震惊的表情,他并不觉得是他下手杀了伍芶。似乎,还得等个仵作的验尸结果才行。

“小黑。”他低声吩咐着旁边的青年,“过后去查查这华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遵命。”青年答到。

这下可好,放松没放成,倒卷进了一桩血案里头。这是上天嫌他太过闲散,所以给他派点任务要他去做?明明之前那个贼人还没抓到。他倒是无妨,但是有人在他眼前丧命,还是曾经十分相熟的长辈,心里总还是不舒服的。

他见惯了流血和牺牲,今日又见,压抑已经远远多于悲伤。他花了将近十年去适应,到后来,对于那种场景便渐渐无动于衷了。他不能犹豫、不能动摇,他一旦退缩,士气便会被自己影响。他必须无时无刻英勇沉稳,去做那个指引他人前进的路标。

与伍大人也有近二十年没见了,久到他感觉那些感情和回忆都已记不太清,以至于看到对方毫无生气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他竟哭也哭不出来,麻木得让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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