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昔我往矣1（1 / 2）

“我老了，无牵无挂。

丈夫、孩子，我没有。

也没有叫人牵肠挂肚的朋友，

好让诸神借着他们折磨我。”

“朋友”——她合上书。

她好像有一个，那要从七岁时说起。

豆青釉鱼纹浅口小盘，一株水仙开的正盛。

阳光从镂空雕花窗缝透过，洒在粉色信笺之上，如碎金一般。

一个七、八岁年纪，身着鹅黄绉纱小褂，梳着双麻花辫的小姑娘俯于案前写着什么，一笔一划，十分郑重。

“即请迟青荷至临水巷庄梦蝶家略座讲学，勿却为幸！”秀气的小楷字落在信笺之上，翩然若蝶。她执起信笺来看了又看，末了注上日期，随后写下三个字“庄梦蝶”。待要将信折起来，她略一沉思，提笔又写下一行小字：“我们还是好朋友，是吗？”。”她将自己写的内容看了又看，露出一丝笑容，好像对此十分满意。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水仙花旁一叠书籍之上，只见有两本连环画册，《封神演义》和《白蛇传》。

她将画册拿在手里，比较了一下，将那一本《白蛇传》仍旧搁在桌上，拿起另一本，翻开第一页，将那封信夹了进去。

“周妈妈。”小姑娘冲着门外叫道。

“小姐，什么事？”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走进来，低眉顺眼的问道。

“你去把这个还给迟青荷，这是她的。”她将画册递给妇人，又吩咐道：“还有，你问问她怎么近日不来了呢？”

“知道了，小姐。”接过信，妇人退了下去。

小姑娘看着她走开，又喊道：“等一下！”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她转身应道。

“画册里有封信，要提醒她一下，别弄丢了。”

“好的，知道了，放心！”妇人笑着点点头，走出了门。

小姑娘看着她走远，转身回来，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神色轻松许多。她拿起那本《白蛇传》，一页一页翻过去。画中青、白二蛇太美，太符合她对于古典美人的一切想像。她实在太喜欢这本连环画了。

生为这深宅大院里的小姐，她的读物一贯都是一些古代女子必读的经典。再广泛一些，女先生会让她读读《诗经》还有唐诗宋词。像这种街头小人书，神鬼精怪之类，在认识迟青荷之前，她从未见过。

庄梦蝶和迟青荷的相识缘于一次意外事件。

那一天，她们各自跟着自己的母亲在同一个戏院看戏。庄梦蝶在二楼雅间。迟青荷在一楼大厅。庄梦蝶的暖手炉失手落下，砸伤了迟青荷。于是，出于迟青荷母亲的不悦和庄梦蝶母亲的歉意，迟青荷有了去庄家休养一段时间的机会。

再后来，两个小姑娘便自然而然的熟识了。

但是，后来事情又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一天，迟青荷突然不再往庄家来了。

庄梦蝶不解，便写信去迟家询问。

当天，庄家的家仆周妈妈带着信来到了迟家。不过，信却没有交到迟青荷的手上。

迟青荷那时正在河边发呆。

河岸边，有几个婆子媳妇正在石阶上淘米洗菜洗衣服。

一个小女孩提着一只竹篮呆呆的站着，竹篮装着满满一篮青菜。

她捡了一块较空的地方，蹲下身来，掂着青菜的根部将碧绿的菜叶在水里轻轻摇动，根茎上的泥沙一点点散落。她的目光痴痴的往远处看去，水面闪着金银交错细碎的光，波澜不惊，看不出水的流向，像一只巨大的镜面，一眼望不到边。

她觉得有些眩晕，心绪仿佛被这河面安抚，慢慢的伸展、安静下来。

……

记忆中，一阵弓鞋细碎杂沓声的响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