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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榕语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高组长在,我不大敢说话。”

苏拾欢没忍住,笑着摸了摸林榕语的头发。

林榕语过去把桌上散乱放着的花找了个瓶子插好:“怎么就又冲进去了呢!拾欢姐你怎么那么傻呀。”

说着说着都要哭了似的,苏拾欢挑挑眉:“你是怎么知道我重新冲进去了?”

“上看到的啊,你第一次出来疏散群众的时候,有个人拍到了,之后你又进去了。到底为什么呀?”

苏拾欢明白了,点点头,“救我的那个消防员没事吧?”

“消防员?”林榕语挑挑眉,“不知道诶,什么消防员啊?”

苏拾欢皱了皱眉,“没有报道写他吗?”

“没有啊。”

苏拾欢:“火灾原因查清楚了吗?”

林榕语:“好像有人去采访了,说是公安部门正在调查起火原因,但是现在还没有结果。”

苏拾欢心“咯噔”一下落下来,“我知道了。”

林榕语一直呆到中午,周澹雅过来给苏拾欢送饭才走,周澹雅看着林榕语年纪小,想留她一起吃饭来着,可是林榕语害羞极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走了。

“小孩儿真有意思。”周澹雅笑着说,把外卖盒子打开,猪蹄汤的香味扑鼻而来。

“可不,年纪小真好。”

周澹雅细眉一挑,“可是我觉得你更有意思。”

话头一出,苏拾欢就知道周澹雅要说什么了。

于是及时闭上嘴,等待领导训斥。

整个午餐时间,苏拾欢吃快了会被说,吃慢了也不行,说话就被反驳,一言不发也不对,最后苏拾欢索性放宽了心,随她怎么说吧,反正冲回梁月家的时候,苏拾欢什么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可是林榕语说公安部门正在调查起火原因这件事情让苏拾欢有点害怕。

据周澹雅说梁月被重物压伤了腿,到现在还在抢救,具体能不能保住这两条腿得看具体情况。

如果,公安部门知道了梁月是放火的人,会不会追究梁月的刑事责任呢。

苏拾欢有点担心。

“你救不了她的。”周澹雅看着目光沉沉的苏拾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周澹雅瞥了一眼苏拾欢,笑了笑,“我还不了解你。”

“是啊,我特别想救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她在做出那样的举动的时候,心存把整栋楼的人都带走这样的恶念的时候,报应就已经潜伏在她的身边了。”周澹雅细声细气,可能是从小家庭幸福,没有什么大风大浪,看问题反倒更加客观,更加透彻,“世界的确对不起她,可是楼里的其他人是无辜的,他们没有恶意,甚至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跟着她一起送命呢。”

苏拾欢点了点头,周澹雅道:“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的任务啊,就是安心把你的脚伤养好,知道了吗?”

周澹雅把那个大猪蹄放到苏拾欢的碗里,“吃啥补啥。”

苏拾欢感激的看着周澹雅,半晌,想起什么,“澹雅,你能帮我个忙吗?”

周澹雅挑挑眉:“什么忙?”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苏拾欢不大习惯用轮椅,下午的时候周澹雅去忙了,来了一个小护士教她怎么用,教完之后苏拾欢朝她笑了笑,“谢谢啊。”

阳光顺着窗棂洒在走廊上,苏拾欢的长发蒙上薄薄一层金色,此时她素面朝天,冰肌玉骨,眼瞳里是闪闪发光的笑意。

这样的美丽简单且直白,能够轻易触动人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小护士看的有点呆了,愣愣的点头,“没、没事的。”

护士走后,苏拾欢在病房里练了两圈,看着走廊外面没什么人,苏拾欢把轮椅转了个弯,缓缓滑了出去。

电梯里,苏拾欢拜托电梯员:“十九楼,谢谢。”

十九楼是重症监护病房,电梯员看了苏拾欢一眼,按下19这个数字。

苏拾欢想起方才跟周澹雅说起这件事时。

……

苏拾欢:“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周澹雅:“什么忙?”

苏拾欢:“帮我查一下梁月在哪个病房。”

周澹雅皱眉:“你要干什么?”

苏拾欢:“完成我的使命。”

……

重症监护这边十分安静,走廊里坐着一些家属,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气氛沉闷压抑,满眼的灰白萧索。

梁月所在的病房在最里面,她和他们不同。

周澹雅说过,梁月会康复的,只不过康复之后会不会为之前的罪过负责就说不准了。

梁月的病房门口很安静,没有什么人来——确切的说,是根本没有人来。

除了苏拾欢,整个世界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梁月这个人的存在。

她已经醒了,手臂上插着各种管子,截肢已经完成,被子的下半部分空空如也。

梁月的脖子上戴着厚重的矫正器,不能动,只有眼珠能够转动,看到苏拾欢进来,她的眼珠转向一旁。

苏拾欢坐在轮椅上,她的一只脚裹着厚厚的石膏,另一只是正常的。

她停在梁月的床边,拿起床头的一只苹果削了起来。

空气安静,只能听到苏拾欢削苹果的沙沙声。

一只削完,苏拾欢咬了一口,又脆又甜。

“我是过来接受你的感谢的。”苏拾欢把那只没有受伤的腿交叠搭在另一条腿上,悠闲地一晃一晃,“如果没有我,咱们现在应该在你的坟前聊天了。”

梁月抿着嘴,不说话。

“我知道你后悔了,”苏拾欢缓缓地说起,“我之前在广田大厦楼下看到一个小女孩跳楼,后来我们电台有记者过去采访,她说她在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反悔了。那时候她命大,被消防员给救了上来。你也一样。”

梁月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可是眼圈儿却红了。

苏拾欢轻轻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也和你一样。”

梁月看向苏拾欢,眼珠漆黑,带着一丝探寻。

“是真的,不然我不会在你这么抗拒的情况下,还在坚持救你。”苏拾欢放下苹果,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正好,天空湛蓝,有飞机飞过,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我小的时候因为家庭的一些原因,我不爱说话,胆子小,也没有人管我,有一次啊,班级里一个挺厉害的女同学——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厉害是哪一种厉害吧,就是黄毛女那样的——她逗了我一下,我害怕啊,就跑掉了,她觉得好玩,自打那一次,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梁月的眼泪顺着鬓角滑落到枕头上,消失了。

“所以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的养母是一个非常非常严厉的人,我曾经跟她说过这件事情,可是她只说我软弱,没有管我,只有……我的哥哥,可是后来他去当兵了,那些人就变本加厉了。”

“那个时候我觉得,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只有我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以蜉蝣之躯抵挡他们奔雷之势,我当时也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去解决这件事情,不是自杀,我离家出走了。

我迫切的想要离开那里,可是你知道吗?我不后悔,我那时大约十七岁,孤身在外,吃的苦头是你想象不到的,可是我依然庆幸当时的那个决定。”

苏拾欢声音是哽咽的,可是始终没有落下泪了。

身披战甲在外闯荡这么多年,苏拾欢早已经失去了在人前流泪的能力。

“我、我也是啊。”梁月终于开口,泣不成声,“他们欺负我,骂我,过年的时候敲我家的门,把鞭炮扔进我家客厅,吓得我妈妈大叫,又犯病了,我一边哭一边给妈妈拿药,擦地,把鞭炮扔掉。你问我是哪一刻想到去死的吗?我告诉你,是每一刻。”

梁月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那些悲伤、无助、崩溃在这一刻爆发,止都止不住。

“我爸爸去世了,他被评为烈士,我中考的时候加了很多分,考上了他们没考上的学校,他们嫉妒我,说我用我爸的死换来这些,我反驳他们,他们就开始打我。”

像是一个响雷劈面而来,苏拾欢被一声巨响震得定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校园暴力,烈士,欺凌,与全世界为敌……

这些词语带着回音,在苏拾欢的脑海里循环播放,她耳蜗轰鸣,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被拨的颤动。

“我真的好难过啊,烈士的家属,不是应该被保护吗?烈士,不是应该被赞颂吗?为什么我会经受这些?”

苏拾欢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像是从凉水里捞出来的似的,汗涔涔,冷冰冰。

她多想告诉她,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苏拾欢也不记得是怎么从梁月的房间里走出去的,似乎看到了周澹雅,又似乎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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