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笼中鸟4（2 / 2）

韩吉熟稔的语气和亲昵的态度让西莱斯汀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魅力，一秒交友的那种。

当然，对方不停歇的思路输出和追问反问让她明白：韩吉纯粹是见到能和她聊巨人的同好，太过兴奋。

西莱斯汀终于明白入团前瑞比那略带怜悯的神情和后退两步的动作是怎么回事了。

天青种少女安慰自己，至少在她的据理力争之下韩吉肯放下争论，专心吃饭。虽然对方宣称自己兴奋到忘掉了疲惫，并在饭桌上开始了巨人不需要摄入水和食物的科普。

——这使本来寡淡无味的土豆汤变得奇形怪状。西莱斯汀感觉自己是一只「黑羊」，正在嚼食人脑。

扑哧。一口一口。

……

……

“好像忘记说了，”韩吉突然停下，伸出手，“欢迎加入调查兵团，西莱斯汀。”

眼前人笑容明亮，她总是率性而为，恨也恨不起来，只能无奈苦笑。

啊，好像是哦。

总之，从今天开始，西莱斯汀·索耶过了明路，正式成为调查兵团的一员。算是迈出小小一步了，她如是想。

西莱斯汀犹豫着，握上对方的手指。茧有些厚，和斯库尔德一样温暖。

她不禁一愣神。

“作为欢迎仪式——”

韩吉凑近，眼镜闪过诡异的光。

她说：“我来加上自己的推测，再解说一遍巨人的习性吧。”

请恕她拒绝。

就研究来说，她和韩吉可谓互补又矛盾。

西莱斯汀是经验派，主要根据个人经历和实用观点提出改良，保持着高科技时代的敏锐观察力；韩吉是创造派，想法更为天马行空，主张大胆试验和小心求证。

两个人的想法折磨得技术组成员不成人形，彼此争论的时间也不少。

磨合了一天，她总算找到和韩吉相处的模式。那就是坚持八小时工作制，超过时间立刻逃跑。

第五次解说与巨人交流的可能性时，西莱斯汀及时抛出“会不会是巨人的发声频率不在人类可听范围内”的问题，并主动向埃尔文提出担任整理战斗报告的工作，留下韩吉慢慢思考。

——西莱斯汀大胜利。

银发少女缩在档案室，就这么躲了一晚。

当然，为表示她并没有偷懒，银发少女刚出档案室就上报基斯团长，要求改革战斗报告制度。

团长允许了她的越级报告，不过要求所有分队长旁听质询。

“战斗报告？不是一直有在做吗？”弗拉格提问。

不知埃尔文打过什么招呼，调查兵团的人对她的抵触情绪并不明显，顶多是“她的能力有待考察”的程度。因此，这项提议并没有受到其他分队长的强烈反对。

“有些不同……”西莱斯汀掏出纸笔，列出大概结构，“之前报告的关注点存在偏差，主观情绪严重。而且报告时间间隔过久，有虚饰成分。总之太不规范了。”

——这是经验之谈。西莱斯汀过去就没交过一份正常报告。友加喜欢在正经文书里掺杂水怪故事，而她喜欢搞填字游戏。

在圣玛格诺利亚共和国，战斗报告毫无用处，无人在意。反正没有哪个奇葩白系种管制官会一页一页地看他们的往期报告，跳出来说“你们是不是在敷衍”“请认真上报战区情况”。

天哪，她在说什么梦话，白系种怎么可能会说“请”。

“新兵在第一次壁外调查的死亡率差不多是三成，四年后存活者寥寥无几。”银发少女轻点一旁的图表，“牺牲者的往期报告中，多强调奇行种动作不可预测。事实上，多数奇行种会保持手臂半举成V字，在胸侧左右摆动展示手腕内侧的跑步姿势。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我们可以训练士兵臂间穿梭的技巧。”

西莱斯汀捋了捋发丝，扎高马尾，皮肤与镀铜发饰相触的部分激起冷颤。

真奇怪。

她下意识一顿，接上前言：“及时归纳巨人行动的规律是必要的。”

“就算是奇行种，他们的平均移动速度这类数据也可以估测，可针对性培养高速力者，发挥诱饵的作用，尝试引导追逐人类的巨人攻击同类。如果对数据不敏锐，那就报告巨人移动方位、后颈肉的软硬程度和特殊行为，敌人的目的就藏在蛛丝马迹之中。”

思路越来越通畅，她的语速越来越快。

“说起来，为什么一定要是后颈，不是眼睛，不是胸口，而是被击中后颈才能死亡。这一点与人类有相似性……”

“同样存在疑点的是，目前遇到的巨人并无指挥者的存在……”

即使是战斗无人机「军团」，也有高智力的「牧羊人」和「黑羊」，巨人却未表现出集体性。

“西莱斯汀你……”韩吉看起来很惊讶。

不愿过多暴露她对类似机体的熟悉度，西莱斯汀迅速停口。她向基斯团长致意：“抱歉，我说的太多了？我会和韩吉分队长单独谈论，再呈上相关报告的。”

“接下来是对讨伐巨人的阵型排列的分析——”

话还没说完，韩吉搂住她不撒手，话语中灌满兴奋：“你也觉得，巨人可能有智慧，对吗？”

众人惊愕，不知是因为这过于大胆的猜测，还是详细的、兼具针对性和可行性的方案。

“请停一下，”埃尔文直直地望向西莱斯汀，和她手中的数据表，“你看了多少档案？”

银发少女回望，淡蓝色眼瞳不似来时清澈。

“全部。”

她一晚上看完了所有卷宗。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上面没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就连战死者名录上也无。

被留下来的你，即使此刻也在这个地方，忍耐着眼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