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细雨海棠（五）11（2 / 2）

“诶，那你妈现在在哪儿啊？”赵皓还是好奇，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他俩再婚过得是不是不好啊。”

“他在北方，山东附近，经常在朋友圈发大海的照片，还有坐船的照片，”虞清若有所思地说，“过得可能挺滋润的。”

“啧，这种人怎么能过这么好呢？那你爸？”赵皓又问。

“邻省，过得估计不好吧，”虞清笑了笑，“属于那种病危了没人管的不好。”

虞清发现游弋这么长一段路都没有说话，便问他道：

“游弋，你去过海边吗？坐船看海？”

游弋好像在发呆，眼睛盯着路，骑在他们两车后。

“游弋？小游？”虞清试探着叫了一下，对方还在出神，“……弋弋？”

游弋猛地抬头，一下子回了神。

心跳还很快，游弋刚刚发呆，其实一直在想自己妈妈，突然听到曾经妈妈经常叫他的称呼。

好像梦里的声音传入了现实，

冥冥之中，有种天堂的妈妈在告诉他，不要沉湎在回忆中，要看向前方。

于是游弋抬头，看着前方，虞清正温柔地笑着，看着他茫然的表情，道：

“发什么呆啊，魂儿都变成飞鸟在海面上翱翔了吧。”

车都没骑稳，车子跟着晃了个趔趄才骑稳。

“骑车的时候专心点儿啊。”虞清的声音传来。

深呼吸，平了平心绪。

“……怎么突然叫我弋弋？”

“叫你游弋了，还叫小游了，得叫弋弋才理我呢。”虞清逗小孩儿一样地说。

游弋的脸莫名其妙烧得慌……

话题跳转很快，天南海北，所谈的话皆为兴之所至，想起什么聊什么。不一会儿落后的游弋就加入了话题。

“我去过最北的地方……大概那年高铁修通了以后我坐着高铁去东北找我爸了吧，”赵皓停下来掏手机开始翻找，“看，这是那时候我在高铁上拍的东北平原上的日落，速度太快了拍得很模糊，莫名有种很美的氛围，对吧。”

“你也喜欢拍日落啊，我手机里几百张的照片都是，”游弋笑了，“好像老太太们喜欢拍花儿似的哈哈哈哈……”

“诶对对对。我拍的最美的日落在甘肃，是去旅游的时候拍的，”赵皓加快速度三人一块拐进了一个小公园的小道上，石板很随意地铺出来的路，最多两个人骑着车并肩过。

“……那我倒没有，我不经常旅行，在这小地方待着挺舒坦了。”虞清后来的话就越来越少了，只是偶尔回应。

夜幕已经拉了大半，此刻公园小道上除了他们仨没有人，而且没有路灯，四周围都变得很暗，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了，只剩下小道渐渐不清晰的轮廓和天空与一排树冠的分界线是可以辨认出的。

而此刻，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忽高忽下地飞在游弋的胳膊边，三个人都停下了。

好像都在欣赏这小小生灵，绽放着它毕生最漂亮的瞬间。

莹绿色的光特别漂亮，尤其是在这样沉沉的幕布中，它明明很小，却占据这三人的全部视线。

熠熠烁烁，恰好赶上心跳的节奏。

夜色就这样漫上，拐出公园后的大路上都亮着路灯。

“拼什么东西这类的活动太不适合我了，”赵皓的嘴又不停了，“我是糙人，不细致，不适合。”

“我喜欢，”游弋说，“比如，拼乐高机械组。”

说起这些，他愉悦的心情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具体表现为他伸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两手都扶稳把，小心摔了。”虞清在后面提醒道。

“行~”游弋拖上了慵懒地尾音。

前面有条进村岔道，从这里往上拐可以骑到两三米高的小土坡上，大概有一二百米就有一个下坡的地方，虞清和赵皓无意要拐上去，游弋却想从上面走。

这大概就是少年心性吧。

他无所畏惧地骑上去，在那条平稳地小土坡上一路往前突然加速，虞清和赵皓在下面的路上跟着走，加了速跟上他的节奏。

起风了。

晚风吹动游弋鬓间凌乱的碎发。

好舒服啊。

他突然双手脱把，在轻轻吹拂而来的风中张开双臂，

突然喊道：“我像不像一个疯子啊！”

“Crazy!”

在虞清的眼睛里，深蓝色的天幕下，还有土坡与土坡上的一排小树都融为黑色，而于两者之间的，是逆着路灯，向前张开双臂的游弋

土坡，小树，游弋，三者黑色的剪影和深蓝色的天幕。

这大概就是少年模样吧。

背景都变为模糊而单调的色彩，热烈的少年在向前，模糊的背景在向后倒退，这惊艳的一幅动态画，仅仅几秒。

而这声音却长久地回荡在土坡后那个星火斑斓的村子上空。

或许有些东西在此后经年常让人感觉到美好，就是因为它的短暂，比如这几秒钟的画面，比如这短暂到只有两小时的骑行。

因为它的短暂，所以它珍贵，让人反复回味，让人沉醉其中，让人难以忘怀，

即使时光可以倒带，这样的瞬间也不应该被重来，只有一次，只有短暂的一次，才是让它的美好升华的所在。

虞清想，这样的瞬间大概会在回忆里反复。

听听我的心跳吧，少年。

你的热烈好似初夏，牵动着我的心跳，难以遏制地加快。

游弋很快就从前面的坡骑了下来，三个人又骑到了一条路上。

“”虞清认真地说，随即莞尔看向游弋。

“”游弋毫不犹豫地答道。

骑出了这段就快要骑完今天既定的路程了，三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开始加快速度。

即便虞清提醒了他很多次扶稳把，游弋还像小孩一样时不时松开一只手拨拨头发或者打个响指，就好像故意做给虞清看的一样。

真的很可爱，虞清想。

虞清拿他没办法，只好笑笑。

赵皓又聊到生日了，问到虞清，虞清说自己是清明节出生的。

“怪不得叫‘清’，原来是因为清明。”游弋说。

“嗯。”虞清笑笑。“我的生日已经过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游弋笑着用屈起的食指蹭了蹭鼻梁。

“诶对了，”虞清又开口，“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虞清一直觉得这样不太礼貌，犹犹豫豫没敢开这个口。

“你问呗。”游弋骑得最快，而且骑在三人最右侧。

“昨天下午你买的那枝康乃馨，为什么不送……”

前面的路有点儿黑，这一截儿的路灯坏掉了，谁都没有注意到路的右旁是一个施工施了一半儿没立标识牌的坑儿。

噗通。

“诶啊咿哟！”前面的一团黑人影突然没了。

什么逼动静。

虞清和赵皓蹬得很快上前来看。

游弋后背着了土坑底摔进去了。

“啊测测测测——”游弋伸出来胳膊晃晃，冲他们说，“啊我掉坑里了我烤！”

虞清哭笑不得，怎么会有人摔这么一下子摔出这么可爱的动静啊。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游弋被他俩往上拽，边拽还要喊着。

“别喊了，你腾格尔吗在这儿腾腾腾的……”虞清把游弋拉来让他靠着自己，游弋比他矮一截儿，比他瘦，看起来挺单薄的，摔这一下估计背上得青紫一片，“怎么样？哪疼，摔哪了？”

“扯，我没腾格尔那么结实，嘶……”游弋按着自己的小腿，“我要是腾格尔，这会儿还能蹦还能跑呢……”

赵皓往下探着身子把游弋的车往上捞。

“问你呢哪不舒服！”虞清说。

“诶哟吓我一跳……”游弋捂了捂略微发红的耳朵，“我在你怀里呢不用喊这么大声儿。腿，好像是划了，脚踝估计要肿了，背也疼……”

“手还擦伤了，”虞清捏捏他的手，“看，擦破一块皮儿，这儿还流血了。”

“别别别别别别别捏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打车吧，先送去医院吧……啧，这一片儿好像没有特别近的医院，要不先去我家给你消消毒，别让伤口感染了，”虞清把游弋扶起来，又掏了手机叫了网约车，“这儿正好离我家特别近。”

游弋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去的公寓，好像确实就在这附近。

“先送你那儿吧，”赵皓拍拍灰，把车推来，“你俩先去，我把车送你公寓楼下。”

“行。”

虞清轻叹，让游弋靠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路口去。

随着呼吸，虞清的胸口起伏，热气扑面而来，包裹着游弋。

接触的皮肤，炽热滚烫。

心跳正在渐渐平复。

唉，不能太作，下场就是摔坑里，游弋坐在车上想。

本章中，三个人一起去骑行的经历，其实源于我个人，不知道你们读来有没有这种惬意又舒爽的感觉，青春的活力在贲张，可能我文笔有限写不出我当时的感受。

我就像虞清一样落在三个人最后，另外两个在前面挑起各种话头，不停地在跟我聊天儿。

那天也是下午五六点出发，到晚上七八点归，也是骑得很快满城跑，也是以聊天吹风为主。

那天傍晚真的太美好了，我第一次感受到青春在洋溢。游弋身上那种少年的气息就源自那天我突然生出的一种对青春的感受。

之前只在小说里见过青春洋溢活力贲张的少年，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在身边见到。骑得很快，骑进村里往高坡上骑，夜风吹得特别舒爽，大喊“I am crazy”，超级爽。

那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就是少年啊，穿梭在夜色里，为一抹暮色驻足，为一直萤火虫停留，天南海北，无所畏惧，所谈所想，兴之所至。（不过我们没有掉坑里）

很怀念那天短暂的两个小时，

可能也就是因为那天时间太短，才让它成为不可重来的、独一无二的回忆，正是因为只有两个小时，才显得那么美好和珍贵。

今天的游弋是不是，泰裤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