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河滩的小孬子1(1 / 2)

谢桑柠逃到这个村子快一周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山缝缝里的村子应该够隐蔽吧。

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他脑子很乱,一直在发烧,梦里的叫喊与血迹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啊!血啊!杀人啦!杀人啦!”——梦里的人尖历的叫喊,谢桑柠被这梦魇压的喘不过气,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他像是一个浮在半空中的人,被罩在这个梦里,强制他观察着梦里的一切。

谁杀人了?是谁死了?谢桑柠不断的想,但找不出来答案。

在眼前蔓延开的血红之花让他恐惧,接着变得麻木。最后,麻痹的脑子忘记了这个梦,这个梦终于再也没来找过他。

在这个村子河边的野灌木里待到第三天,嚼树根的时候,听到河边洗衣的几个婶子聊村尾程家今天要出殡的事,他第一次走出了这片灌木丛,远远跟着几个村民,去了程家那户人家。

不是为了看热闹。是为了讨口吃的。

白联挂在门楣上,晚秋的风毫不留情的刮着。青瓦白墙的小院子里只有五张小方桌,吃饭的大多都是汉子。白喜事也是喜事,程家简单的摆了五桌,也是为了请这几日帮忙的邻里吃一顿饭,这是白喜事的规矩。

谢桑柠杵在大黑门外静静的站着,眼神木木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吃的。

吃饭的人陆续走了,他还是没开口。

他没要过饭。

他想要饭,他太饿了。

门里走出来一个绑着白额布的女人,垂着眼睛,把洗碗水泼出去才发现门外杵着个人,一愣神,已经晚了,水淋了谢桑柠一身。

女人急急跑进去,门内稀稀疏疏一阵谈话后,女人和一个中年的婶子走出来了。

中年婶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谢桑柠,没太多表情,侧头跟身边的女人说了一句:“大月,你去灶台拿一个杂面粑粑。”

李月立马了然,转身就去了厨房,再过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吃食,还是热乎的,用一张叶子托住,递给了门前的谢桑柠,“家里吃的也不多,这个还是热乎的,你拿着,快走吧,别在我家门口杵着了。”

李月也没太打量谢桑柠。她知道这号人,洗衣服的时候听说了,说是这阵子河滩边来了个孬子,不知道到底是汉子还是小哥儿,也不会说话,天天躲在灌木丛里面啃树根。

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李月管不着,也没这个本事管,她想拿块粑粑施舍都得问一声婆婆呢!

谢桑柠拿着粑粑跑了,跑之前还匆匆朝程家门口鞠了一躬,他怕狗来跟他抢吃食,飞快跑走了,他哪能抢得过狗呢。

在灌木丛把一块粑粑狼吞虎咽了之后,他更饿了。

他挪到浅滩,趴在河边大口大口的喝水,指望靠着河水充饥,却觉得身上喝越喝越凉。

抬眼望望河对岸的枯枝落叶,想到已经快到十月深秋了,深秋夜寒,到时候又该怎么过呢?谢桑柠不敢再想,他只想想眼下,眼下能活过去就好了。至少今天还吃了一张粑粑饼呢!

谢桑柠笑笑,今天总比昨天好。

这样想着,便又窝在灌木丛里边睡着了。

第二天,谢桑柠是冷醒的。

天边泛着鱼肚白,他躺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看着,思考着要不要就着冷风再睡个回笼觉。

又一阵冷风刮过,他一个激灵之后,胃里涌上来一股恶心,匆匆爬起来疾走到一个树边就开始吐。

吐完之后,他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念头。他想,昨天那个粑粑白吃了。接着又好笑自己,竟然真把那个灌木丛当窝了,吐也要爬出来吐。

想完这两处,他才想起来看看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真的发热了。拉了拉自己薄薄的外衣,想着自己该寻一处有四面墙的住处。

在此之前,他得治治自己的风寒。不然哪里还有力气去寻住处呢?

他往河下游的浅滩走,那里有一处低洼,堆了平整的大石块一路铺到了河对岸,浅流顺着石缝沿着一段小高度差落下,形成了大概三四寸的小水坡,再往下,就是几处深深浅浅的河沟,是村民们挖河沙时留下的,有的深河沟得有两个小孩那么深!村里人从来不让小孩越过这条石块桥,更不能越过小水坡。

走过石块桥,就直接进了林子里。他就沿着岸边不远的树下边找,阴湿的树下可能会有野姜,他想挖一块给自己治病。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看到了几丛株高到小腿的披针椭圆形的叶子,就知道这就是野姜了。

他在浅河水的地方找到一块尖尖的石块,两手握住就开始挖。他力气不大,挖的很吃力。额前的汗从脸颊划过,倒让他露出了好不容易用泥灰遮住的白嫩的脸颊,几道白嫩嫩的肤色露了出来,仿佛在说:没错,我就是个小哥儿。

他拽着茎叶,想把土里的野姜块拽出来。然后直直摔了个屁股墩。

“哎呦······”他小小声呼了一下,却没在意身后走过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他拍拍野姜块茎上的泥土,正高兴着呢,却被身侧高大的身影吓坏了。

“你这是野姜。”汉子的声音很厚重,身高体阔,声音也中气十足的,更有点磁性。

谢桑柠没有说话。他不跟人说话。阿姆还在世的时候常夸“我柠儿声音好听呢,一听就是个漂亮的小哥儿。”

所以他不敢说话。他不能叫人发现他是个小哥儿,尤其不能叫一个汉子发现。

“可以给我一个吗。”汉子又说。

谢桑柠往树后面缩了缩,还是没有说话。他虽然害怕,却也直觉面前的汉子不是个坏人,至少声音听着不像,哪有这么正气的坏人?

他掰下一块大的,在身前的地上放下这一大块野姜,又往后退了退,随意汉子拿不拿,总之他已经给了,而且是一大块,一大块尊尊重重摆在身前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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