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九5（1 / 2）

纪暝第一次听说影桩，还是很小的时候。

那时他才灵魄初成，化形不久，是个还没有谢拾膝盖高的小娃娃，就要被谢拾那没良心的老东西打包丢去山里的一位老学究开的三无学堂……

送纪暝上学的过程万分艰难，堪比上刀山下火海。

其他小孩都进去了，纪暝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蹲在一旁侃侃而谈的谢拾，死死抱住院子里的老树不肯松手。

谢拾嗓子都冒烟了，脸也笑僵了，可是面前这位小祖宗无动于衷，倔犟的像块石头，对他慷慨激昂的说辞不屑一顾。

他深呼吸三个来回，自我暗示了千百遍传闻中效果奇佳的育儿圣经：

“不能生气”、“保持微笑”、“孩子还小”、“没有不听话的孩子只有没本事的家长”……

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下一秒他就冷着一张脸严肃地警告道：“不去今晚别想上我的床，滚去院子里睡。”

纪暝听见这熟悉的威胁终于有了点动静，他小脸惨白，警惕地望着谢拾，确定那人眼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才动作缓慢地松开了被他薅下两块皮的树干，两只眼里泡满了水，无助地牵着谢拾的袖摆，跟他去了那长胡子老头的学堂。

他个头又小皮肤又白，再加上谢拾手笨，总害怕弄疼他，只是拿带子将他的头发松松揽了起来。

还没坚持一首诗的时间头发就全散开了，发带随风落到了坐在一旁的胖虎头上。

胖虎本来睡眼朦胧，头都快要把桌子磕出一窟窿来，结果被这发带一砸，倒是立马清醒了，他脑袋一昂，指着纪暝披在肩头的黑发，笑着喊道：

“这儿什么时候来了位漂亮姑娘？！”

学堂里死寂三秒，哄堂大笑。

老头逐渐控不住场，气的两撇胡子一抖一抖要飞上天，于是痛快决定杀鸡儆猴。

他气愤地拿手指剁着后面两人：“你们！就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听！今天都别想给我坐！”

学堂里总算安静下来，大家都齐刷刷地都望向后面两个倒霉鬼。

老头见纪暝一点动静都没有，脸涨得又红又紫，跑过来要揪他站起来。

纪暝平日里被谢拾惯得没边儿，哪受过这种委屈。

他看着面前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头儿，彻底联想起早上谢拾威胁自己的样子，越想越气。

凭什么自己要听他们的话？！

他挎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在老头的怒目圆睁下冲出了学堂。

……

直到黄昏，其他小孩都回家了，谢拾才姗姗来迟。

他翻遍了学堂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人倒是没看到一点，却捡到了自家小孩的发带，谢拾只能跑去隔壁院落里问老学究。

结果老学究一听是来接“纪暝”的，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按着胸口粗声道：

“老朽、老朽是教不起那孩子！这孩子您还是自己管教吧！”

谢拾愣神间听完所有的前因后果，向老学究道歉后，径直走到学堂后山的那棵树下，望向缩在树杈间的那一团小身影，笑道：

“不回家吗？”

“小九。”

……

斜阳归西，山里炊烟缭绕，两人踏着迷离的霞光，回到了落花如雪的院子里。

“为什么不喜欢学堂？”

谢拾抱着怀里被晒到打蔫的小家伙，动作轻柔地将他散落在两旁的发丝拂去耳侧，慢吞吞地低声询问：

“是先生太凶了吗？”

“还是他们笑你没梳好头发？”

“要么就是那些字太难太绕口，让你不开心了？”

纪暝不答话，只是安静地趴在谢拾宽敞的肩头，手里还贪心地揪着那片被他攥得皱皱巴巴的袖口。

“怎么不回话？”

谢拾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教你？”

“要是你还不喜欢怎么办？”

怀里的小人身体一僵，过了半响才慢慢撑起身，低头盯着谢拾的领口，哑声道：“不会的。”

“你教我的话，我不会不开心的。”

谢拾听着他黏黏糊糊的嗓音，微微弯腰，细白的手指擦去怀里小人藏起的泪珠，不由得心疼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我是小鸟。”

纪暝重新趴回他熟悉的位置，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于白痴，懒懒回道：

“小鸟应该待在树上，不是学堂。”

“你是紫藤树，我的。”

窗外风过留痕，带起烛光幽幽，流离的火光自谢拾的指尖、睫毛、发丝徜徉而过，烫的他血管爆裂，骨肉模糊……

“可是你是小鸟，”谢拾神色晦暗的看着怀里的人，慢慢道：“你总要离开家的，飞去你该去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