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电话2(1 / 2)

那件事情过去一年后,江州好像回到从前模样,趁着暖春张牙舞爪地伸着懒腰。

唯一不同的是,三生潭附近的山林里冒出了十一棵造型独特的小树,第一场春雨过后,瘦弱干瘪的枝干上试探着伸出稀落的嫩叶,在寒冬之后,迎来新生。

周五,纪暝下班后照例登上熟悉的公车,走道站满了疲惫沉默的人,茫然木立的,埋头瘫靠在座位上的……

他坐在公车尾端,低头浏览最近的新闻报道。

他的生活向来单调刻板,将自己规训为一个大脑臃肿的普通人类,是他学会的最低成本去融入这个社会的最佳捷径,也是在茫茫人海中最简单粗暴的藏匿方式。

……

北山路在这个点向来是堵车要塞,周围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车外流荡的街景和弯曲的人影静抑的淌过两旁密闭的玻璃。

不知道停停走走过了多长时间,19:30,马路两旁的路灯准时亮起,那些模糊曲解的黑影刹那间笼罩在华丽的光泽下,在辉煌的夜景里熠熠生辉。

纪暝晃了眼,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

原本恍惚的目光在光影流离中飞速凝固,声音紧贴着从空气中剥离,司机当啷一脚刹车,再次无可奈何地堵在马路中央。

纪暝僵直地盯着对面矮小的楼群,灯光晦暗,那个模糊的轮廓转身间扼断了他机械收缩的喉管,逐渐褪去光晕清晰可见的面孔,如同高扬的巨锤一般砸烂了他浅薄的胸腔,只剩下战栗的心脏艰难地喘息。

“师傅!开门!”纪暝突然立起,在拥挤的目光下冲向后门。

“不行!知道你自己在说啥不,这是大马路中——”

司机刚说一半,后视镜里那人突然扭头不见了影,没安静两秒,车厢里猛然燥成一片,他不耐烦一扭头,差点吓得油门当刹车给自己一脚送走:“草了,别从窗子跳!我开!开还不行吗?!”

司机被这他吓的脑门胀痛,浑身冷汗,哆嗦着拍开后门,赶紧把这疯子放了出去。

纪暝不管不顾地在车流中穿梭,视网膜前的成像因为高速运动被撕扯成支离破碎的花花绿绿,马路上刺耳的刹车声、叫骂声仿佛一条报废的磁带,淹没在风声的鼓动下……

马路两旁都是低矮破旧的居民楼,沿路只有寥寥几家拉着卷闸门的小商铺,五彩的灯管挂在门口,倦怠地招揽着过客。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在街道上飞速逼近,又在愈加沉重的步伐里销声匿迹……

纪暝眼角被汗渍磨的血红,大颗的汗珠砸进衣领,汗湿了白色的衬衫,他狼狈地推起滑落的镜片,孤立在的落寞的光面下。

又跑了。

晚风肆意地从他身边掠过,又波澜不惊地离去。纪暝平静地看着脚下污水坑中倒映出的那个自己。

一直都是这样,一点也没变。高高在上里游刃有余、专横独断到让人难堪……

汗滴砸进水坑,那张平静的面孔碎的面目全非。

“小伙子,你再找刚刚在那边坐轮椅上的人吗?”

“……” 纪暝停下离开的脚步,错愕地转过身,看着对面几张陌生的面孔,本能地开口:“是,你们……有看见他吗?”

“你先别急。”几个老太太同情地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刚刚他弟弟提走牛奶就推他走了,还没一会呢!”

“弟弟?”

“对啊!染一黄毛,挺帅一小年轻,嘴又甜人还懂事儿,经常推着他哥哥在这个点下来打牛奶,住的应该不远吧!”老太太指着右边那条巷子:“喏,刚刚就从这边走了,现在去说不定还赶的上。”

……

巷子不宽,沿途路灯忽明忽暗,恍惚着晃过一两只挂在墙边的猫,幽绿的眼珠飘过路的行人。

纪暝踏过脚下黑漆漆的影子,无意识中攥紧了手机坚硬的棱角,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个“嘴又甜人还懂事”的黄毛弟弟就只能是华旺。

巷子尽头总算宽敞乾净起来,但道路纵横,要在劈成这样的岔路口找人,还没有标志性线索的话,确实不太可能。

纪暝看着对面拐角处那几颗暴发户式闪瞎眼的大字,径直走去。

旺旺宠物医院。仅仅六颗字就迫使整个街道都闪耀着十八彩的光芒,立在两旁打工的路灯被挤兑的毫无存在感。

纪暝刚掀开半掩着的帘子,一声懒洋洋的问候就在耳边响起。

“吃点什么啊?”

纪暝:“……”

医院收拾的干净明亮,暖橙色调的墙纸,亮白色的地砖,随处可见的绿植……

正对面有一方钉满照片的长方形软板,中央赫然贴着一张熟悉的大脸。

这人煞有其事的绷着齐整的西装西裤,顶着一头发胶腌过头的黄毛,人模狗样地跨立在医院门口,嘴角右提,露出不标准的八颗牙。

比起浑身上下的装备配置,这种贱兮兮的气质显然保质期更加长久不衰。

但刚刚口出狂言的男人并不是华旺。

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歪躺在前台后的座椅上,挂在脖子上的横肉层次分明,此刻正旁若无人的甩着脚丫子刷视频,估计是半响没听到回应,才不开心地扭头分去一个眼神:“吃——”

那壮汉看着站在门口的纪暝,又回头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羞涩地咧嘴一笑。

“对不住对不住,还以为在我店里呢。” 他连忙撑起身体,把脚塞进橡胶拖鞋,问道:“有什么事吗?”

纪暝:“你们老板在吗?我有事需要与他面谈。”

“唉呀!”壮汉猛拍大腿:“你刚好错过,他都走了有一会了。”

纪暝扶起眼镜,道:“那他一般什么时候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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