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话一1(1 / 2)

此人可称得上一句风华绝代,却生得一双无情目,长发半绾,耳垂上挂着一缕青丝。

衣衫半褪,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一朵摇弋生姿的牡丹静静绽放于其上。

胸膛半露,轻浮的衣带飘在腰间,纤细的手指抚上面前少年的面颊。

指甲轻轻刮过细嫩的面颊,而后听他叹了口气。

发丝随着窗口的风一起舞动。

“我儿,你知,你阿姊生性本恶。”

他把少年的额发绕于耳后,指甲轻轻从少年的耳垂搔刮至下颚。

少年垂眸,看着男人指甲上的血迹默不作声。

少年懵懂,唯一所知便是模仿着男人,缓慢的成长着。

不去想男人方才做了什么,也不去想他此刻要做什么。

少年身披艳红的轻纱,整个人被抵在窗口。

月光混杂着明明暗暗的星光,轻柔的撒向地面。

少年半个身子悬挂在窗外,侧头便能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世繁华。

“有些事情,只有你我这样的人,才能做得到。”男人用膝盖抵住少年的腿,手指缓缓摸上少年的膝盖,声音沉静而冷淡,“我儿,你是最像我的。”

“我只能信任…你。”

男人后退一步,松开了紧紧抓着少年的手。

一席红纱从时花楼高阁之中缓缓飘下,似乎其中,还裹着一个若有似无的人儿。

“呕…”

“嫂嫂慢着些,小心吐在马车上,又没人帮着清理。”

方二收起折扇抵在下巴上,一双瑞凤眼微微眯起,冷笑着看着面前小腹凸起的妇人。

夫人额上冷汗直流,双腿之间隐隐红色透过了衣衫。

“去告诉车夫快着些,没看见嫂嫂都等不及了吗?”

“这……”

小厮看着脸色苍白的妇人随着马车的颠簸越发虚弱,竟出了些不忍。

“本少爷叫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的当啥?”

方二一脚踹在小厮的后背上,小厮一个猛子扎下马车,差点让马踩死了去。

马夫自然也听见了二少爷的吩咐,额上竟是吓出冷汗来,手下马儿也跑的飞快起来。

三伏天燥热的很,马车上虽也放了冰,但那妇人却是冷到发颤起来。

方二懒洋洋的歪在软榻上面,冷眼看着妇人的窘态,“嫂嫂早知今日,又何必和那野男人私通呢?”

他这嫂嫂,当初大哥娶回家的时候他就说不安分,这不是,大哥出征三年,他这大嫂一直安分的很,方二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呢,结果就在方尚武凯旋回朝的几日前,大嫂被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方二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那个女人。

想着交给大哥处理……也是怕那个女人倒打一耙。

惠氏捂着肚子,眼眶里面已经有泪水打转,却不肯解释一句。

要解释,也要在她相公面前解释来。

“二公子,到了。”

马夫战战兢兢的掀开帘子,头也不敢抬的颤声禀报。

方二公子性情顽劣,脾性如同稚子般阴晴不定。明明是已然接近而立之年的富家公子,却凭着一副乖张性子,无一家好女前去说亲。

“恩。”方二没计较马夫那些失礼的行为,仅是便一手拖着惠氏的衣领拖下了车。

方二天生力气大的很,加上性子怪极,惹恼了他少说是一顿毒打。

更何况,身后还有方府那庞然大物为其撑腰。

惠氏曲起双腿,死命的护着肚子。

不远处的驿站里头,一个模样俊朗的高大郎君,听闻到动静回头看去,只是一眼,就不悦的皱起眉来。

此人名为方尚武,本朝大将,同时更是方家大公子,方二的嫡亲哥哥。

之见那方二手里拽着惠氏的前襟,几乎是要把那护领撕破了去。

方尚武看见二人这副样子,长眉蹙起,一双锋利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方二,不悦道:“尚文,这是做何?”

方二,雅名尚文,汴城有名混愣子,前些年还玩出过人命,可抵不过方老夫人死命护着,连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大哥,你自己问这个赔钱货,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方二恶狠狠的咬着牙,一脚踹向那躺在地上的夫人腿上,而后还嫌弃的用脚尖蹭了蹭地。

方尚武见惠氏捂着肚子,眼尾余光扫过她身下红渍,心中有了些猜想。

方尚武蹲下身冷眼问,“夫人的肚子……是怎的了?”

惠氏额上冷汗不停,见方尚武还肯听她说话,连忙抱住方尚武大腿,“求求将军给妾身做主啊!”

“哦?”方尚武几乎是从嗓子眼里面出的声。

惠氏低着头,看不见方尚武平和的声音下,眼睛中的暴虐跟冰冷。

惠氏用虚弱的气音控诉,“老爷……老爷他趁着将军不在,几经轻薄妾身……”

方尚武听到此处,冷笑一声,一把捂住惠氏的嘴,眼里怒火中烧,几乎是咬着牙说,“你可知,父亲早就没了生育的能力?”

方尚文也在一边冷眼嗤笑,“那老头子的下三路早就被老子废了,你这娼妇还敢乱开腔!”

当初方老爷在外胡乱来,气的方夫人撒手人寰,方二一怒之下暴揍了亲父,还当着众人的面踹废了方老爷。

事后不过在祠堂罚跪了三月,仍是被心软的老夫人放了出来。

惠氏表情僵在脸上,嘴张着却发不出声响,支吾半天才道:“将军……只求将军留妾身一命!妾身保证!这个孩子身上定有将军的血脉!”

方尚武沉默。

随着他的沉默,似乎空气都跟着凝固了起来。

直到方二嗤笑一声,似乎唤回了方尚武的神志。

方尚武摸了摸惠氏的肚子,又似乎是想到了方府越发凋零的血脉,好一时才缓缓开口。

“把夫人带回去,过些天难产便埋了吧。”

一句话便是定下来惠氏和孩子的未来。

方尚武不介意养一个血脉虚杂的孩子,只要孩子姓方,是谁的又有何干系?

但他无法容忍自己有一个生过别人孩子的夫人。

惠氏脸色死灰,本就大的眼睛此刻瞪的更大,但她并未对说些什么,只是用眼睛看着方尚武,任由身边的人把她拖走。

她本以为…不论背负些什么,她的夫郎终究是爱她的。

但以为的终究仅仅是以为的。

方尚文看足了笑话,见惠氏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又低笑着问方尚武,“哥哥这般作为,不怕惠氏家里人来闹?”

“闹又如何?”方尚武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见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像是丝毫不知给自己添了多大的堵。

方尚武刚刚凯旋回朝,嫡亲胞弟便送上如此大礼,他不论如何心大,此刻都有些许头疼。

但看着小弟那副不知所谓的模样,又心下安慰自己起来。

他不过孩子心态,被老夫人宠坏了罢了。

“不过一个女人,区区定国公还不至于为了她来得罪方府。”

方尚文闻言张张口,没想到他以为的最难处理的问题,到了方尚武嘴里就变成了区区定国公。

方尚文想说些什么,但余光扫过驿站某个角落时,嘴边的话又变成了笑。

恰巧此刻,方尚武手下的人在门外高声:

“将军,陛下传召您了。”

“那弟弟就不送了,大哥慢走。”方尚文作个虚礼,趁机开始委婉的赶人,低下头送走了方尚武。

将军的仪仗浩浩荡荡,可谓威武,也不知其中有几分军功,几分方家脸面。

等到人都走没了,方尚文抬起头,回身把扇子扔向一个角落,像是逗弄猫儿一般,用一种宠溺,又或者说是玩弄的语气问:“还躲什么?要我亲自捉你过来?”

角落缓缓爬出一个人影。

那人浑身脏污,连长发都打结的缠在一起,眉眼间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甚至还拖着一条断腿。

“小混子?”方尚文的表情一下垮了下来,“真是无趣。”

还以为是什么人胆敢跟踪方府的马车,偷听方大将军讲话,没想到只是个小混子。

方二抬脚欲走,鼻尖却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那是一股子胭脂香气混杂着泥土腥味,还带着血液和脓疮的臭味。

只见那混子拖着一只半断的腿,一步一瘸的向方二走来。

目光变得灼灼,像是一缕火焰兀的点燃了空荡荡的荒野。

细看些这小混子,模样似乎还俏的很,身上着的是上好的纱,也不像混子,只是造作的太寒碜,瞧着像是个混子了。

方尚文满脸兴味的走近他,不嫌弃的捏起小孩尖细的下巴,目光一下撞入那双死气沉沉的眼。

“叫什么名字?”

小孩身量不大,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模样,却生的一副美人皮相,细皮嫩肉的,也是怪稀罕。

“牡丹。”

小孩明显许久没有水喝了,嗓子哑的厉害。

“俗气。”方尚文松开他,满脸嫌弃的擦擦手。

这般俗气的名讳,似乎把这个有趣的人儿都变得俗媚起来,叫方二觉着腻得慌。

方二本是想就此走掉,但又实在好奇那有趣人,幽幽吟诗道,“远把龙山千里雪,将来拟并洛阳花。倒不如……日后你就叫洛阳。”

取个新名儿,便不再是之前那个俗气人了。

方二如此想到。

小孩反应略慢了些,像是破败的木偶般缓缓直起腰,眼神认真的注视了会儿方二。

方二被他盯得发毛,无端联想到了,这人的眼神像是死人一般,别不是孤魂野鬼附到了尸体上罢。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得不轻,背后汗毛倒立起来。

而后那人终于拖着沙哑破败的嗓音道谢:“谢……二公子赐名。”

“认得我?”方尚文见他说话了,又确认了一遍面前确实是个人而非鬼怪,松了口气,自问自答,“也是,整个汴城,谁不认得我方二了?”

方二终于恢复往日的心态,挑着笑伸手擦拭掉洛阳唇边的血,明明满目桃花好似深情,却莫名的令人有种被施舍的错觉,“腿……怎么弄的?”

“不留神……伤了。”洛阳眼皮拉拢着,仿佛只是为了回这一句话才吊着这么一口气。

方尚文没搭话,不知道又是想到了什么,良久捧腹大笑起来,指使马夫:“来,把这小混子给少爷我抬上车,从今往后,他就是小爷的人了!”

方二嘴角噙着笑,看着就知道心情极佳。

捡到个有趣的宝贝。

那马夫也是粗手粗脚,又或许是太过惊慌,一个不留神就把洛阳的伤腿撞了。

方尚文闻声抬眼看去,那小孩还是像个死人一样一声不吭。

方尚文唇角笑意微冷。

虽是随手捡的,但自己稀罕,那就也是宝贝,岂可是一介马夫能随便磕碰的?

马夫面色苍白,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毕竟……方二公子的喜怒无常,可是全汴城皆知的。

果不其然,方二把洛阳安置好后,又是一脚踹翻那立在一边的马夫:“你个老小子干什么吃的!小爷的人也是你能随便磕碰的!”

虽话说的极重,但脚上没使什么劲儿。

马夫知道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

不是为别的,只是尚且需要马夫赶车罢了。

堂堂方府二公子是不屑于亲自赶车的。

而到了方府,老夫人慈善,自己必定是能苟活下来的。

马车上,鼻尖的血腥味一直不散,洛阳也像个假人似的一声不吭,方二没由来的压抑了。

目光不断瞟着这个小混子,方二心中感叹。

不愧是自己一眼就看中的人,模样着实好看。

方二心中一动,有了个念头。

若是这个小孩儿能洗刷干净,装点漂亮些,该有多可人?

方二这么想着,便不觉得洛阳骇人了,反而觉着越发顺眼。

直到把人带回府上,那些莺莺燕燕嫌恶的眼神才唤醒了洛阳,让他没什么精神的动了动眼珠。

方二走下马车,慵懒的动了动筋骨,随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一路上的血腥味,可真够难受的。

方二寻摸了一会,拉住一个妾室,指指马车上,用有些强硬的语气说到:“带他下去洗干净。”

那妾室名曰吴丹娟,也就是吴氏,投向洛阳的目光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鄙夷。

不知道二公子又发什么疯,居然从不知哪捡回来了个乞丐。

吴氏心中腹诽,面上柔柔弱弱向着方二拜了个礼,柔声道,“妾身领命。”

湢处,吴氏把洛阳带到水中。

那洛阳一入水,水池便炸开脏色。

吴氏嫌弃的蹙眉,却碍于此人在二公子面前得眼,不好多说。

她刚想好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外头夫人们的丫鬟在张罗着做活。

方府里,方老爷的妾室们都不好过,唯独独能做些女工挣些银两。

吴氏听闻做活,那还顾得上一个小乞丐,风风火火的前去搭上线。

吴氏走后,洛阳浮在水中,眼神呆愣愣的看向水中的伤腿。

他不作声,只是眼神有些飘散。

二公子…竟是这般模样吗?

汴城的郎君啊。

到了傍晚,方尚文才又想起来带回来的那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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