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梅花6（1 / 2）

驿馆后院，钱四正在边喂马边傻乐——淮南王殿下夸他摘的花好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呢！抬眼间看到柏舟去而复返，便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柏舟欲言又止，也上前拿起一把草料，目光落在马儿身上，“殿下有其他任务交给你，不能让别人知道。”

钱四喜出望外：“真的？是秘密任务吗？”

他越这样，柏舟越是不忍。把草料扔进槽里，柏舟转身正视他：“钱四，你家中可有什么亲人？”

钱四摆摆手，道：“我是荒年出生的，家里早没人了，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

见柏舟不语，又道：“大人，有什么任务尽管放心交给我，我不怕苦不怕累的！”

柏舟望着这个朴实又快乐的年轻人，如果他知道即将被自己敬重的淮南王殿下背弃甚至抹杀了性命，会不会变幻出丑恶的嘴脸？

想到方盈昭还独自等在路边，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待到柏舟阴沉着脸回到马车上，掀开门帘复命时却发现里面没人，他终于慌了，按住佩剑原地环望。

这是条宽阔的官道，此时天光大亮，有行人或马车偶尔经过，并无任何异样，地面也无拖拽的痕迹。

柏舟上车察看一番，没有打斗的迹象，连装梅花的瓷瓶都好端端地立在一旁，但是他并未放下心来。他不由得怀疑，就算被人掳走，他家殿下真的会认真挣扎么？

依方盈昭的脾气，甚至会说出“因为怕碰翻了花瓶，所以没有反抗”之类的混账话来。

柏舟开始在附近漫无目的地寻找起来。

他知道，方盈昭让他去杀钱四，话虽说得无情，但他自己心里也并非全无知觉。自家殿下心里不痛快时就喜欢四处乱转，也许是下车散心去了——还说自己知道轻重，这才离开抚远镇二十里，附近说不定还有杀手的踪迹，就这样独自行动……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惜命两个字怎么写？

往前寻了大约两里地，柏舟忽然发现路边有几辆马车停在一起，离近之后还有阵阵幽香传来。他连忙快步上前，道路北侧竟有一大片梅花林，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再往里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他那混账殿下正混在一群男女老少中间赏花，边溜达还边和素不相识的路人一起对着蜡梅品头论足。

一时间柏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抱着手臂倚在一颗歪脖子树下，打算看看淮南王殿下何时能发现他。

年幼时的殿下多乖巧啊，是从几岁开始长歪的呢？柏舟望着天，他当年流氓混混的脾气，一定是被这位殿下一点一点磨没的。

那年柏舟十一岁，被人驾着胳膊，从永安街直直拖到皇宫，甚至没来得及和街上受他庇护的兄弟们告个别。

似是怕他逃跑，侍卫一路上都没撒手，但也没使力弄伤他。待到他被拖到一个华丽的屋子里站定，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又拉着华服男子的手出现了。

此时此刻，柏舟再傻，也明白自己惹上的是什么人了。

六岁的小方盈昭仰起头来，奶声奶气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草民、小人……”年少的柏舟一时有些慌乱，“草民贱名柏舟。”

这几个字节放在一起，小小的人儿并没有听懂，他又仰头看看牵着他的男子。男子坐到一旁的六方椅上，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稳，一笔一划写在他小小的手心上。

“贱……名……是这两个字，认识了？意思是，他自己的名字，是谦称。”又抬头问道：“柏、舟，是哪两个字？”

“松柏的柏，孤舟的舟。”这次柏舟很快答了。

“好名字。”男子赞了一声，又在小方盈昭的手上写了起来。

这时男子身边的内侍好心地悄悄上前，声音很轻，又恰好能被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位是当今陛下，问你话，你要跪答……”

柏舟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幕，并没有被时间长河湮灭在记忆里，后来的许多次适合与不适合的场合，方盈昭总拿这个打趣他。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人能跪得那么响。”方盈昭这样说。

仿佛有什么感应一般，蜡梅丛中的方盈昭蓦然回过头来，一眼便望见了他。

柏舟只好上前行礼，无奈道：“公子，又乱跑。”

方盈昭和路人道了别，跟着柏舟回到大路上，边走边把玩刚才新折的花枝，对柏舟道：“你去的太久，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