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4（2 / 2）

这吊床极矮，沈子豫摔在他那一片缤纷绫罗穗上，想必也是柔软无比。江辞见沈子豫没了动静，这才上前去查看。

沈子豫呼吸均匀，双目紧闭，脸色些许绯红，手里仍提着那壶瑶山雪酿……江辞叹了口气，竟然是喝醉了。

江辞在沈子豫身边坐下，他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他跟沈子豫，确实不算熟悉。上一世，自己是仙朝小仙君，沈子豫是自己的护卫，多的都是些孩童时的记忆。

后来自己被骗，失了仙身在坟墓中自请伏诛，虽然与沈子豫有点关系，但也并不是被他所骗。

此番再世为仙，虽没有那么想见到沈子豫，但其实也想过很多次和沈子豫的再见面，想过他们两可能是直接拔剑相向，或者是彼此怒骂，再或者干脆是两个人一言不发，形同陌路，但他没想过是以沈子豫这样的烂醉开局，总之这个开局，仿佛行兵打仗，先差一着，这种感觉让江辞心下觉得极其不妙。

他望着沈子豫，竟想起自己当年曾被罚入瑶山雪池守山的时候，闲来无事，收集瑶山松尖未化尽的滴雪水，又以幼泽鹿乳汁，瑶山断峰上覆雪的别角晚酿，磨碎装入盛了雪米醴酒的冷杉竹筒之中，又封坛入窖，埋入瑶山洌泉极冰之下三百年，才酿出的瑶山雪酿，这瑶山雪酿开坛之日，他天上地上的邀了许多仙客来品鉴，其中甚至有真心至交的，也有一面之缘但知心的。但因仙城在那三百年间已江山改姓，倒并没有人前来。他倒也不甚在意，自己可惜这些绝佳好酒，自顾自坐在瑶山之巅，捧着坛子刚想要喝个足够，只听的瑶山松间雪落了一整片。

沈子豫一袭白衣，从树梢上翩然而下，至他跟前，眉目上覆满雪花，一时之间竟看不出表情。江辞当时是愣了的，他并没有邀沈子豫，因两人三百年未见面，并且自己此时只是个地官，沈子豫则是仙城风雅卓绝的仙君嫡子。

沈子豫凝视着地上的江辞，两人都沉默一番，还是沈子豫先开的口：“我今日无事。”江辞没有说话，沈子豫又补了句，此句声线略有黯然：“我以为来的人很多。”

他说话时微微牵动眉角，眉目上覆的微雪便抖落在了江辞身上。江辞明晃晃地一笑，他知道沈子豫性格素来完备，以为来的人多，所以不想不合群，便也来了，将手里的瑶山雪酿递给他：“子豫上仙，你既然来了，就尝尝。”

沈子豫犹疑着接过，浅尝辄止一口，只觉清冽之气浸润肺腑，十分切骨。

“酒哪里是这样喝的！”江辞见沈子豫这般矜持，只觉得好酒都喝的不痛快，一把将沈子豫拉至身边坐下，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瑶山雪酿，对着瑶山上的一轮满月，月光洒在酒中，江辞豪饮一大口，又将这瑶山雪酿塞回到沈子豫怀里：“学我！”

沈子豫怔着望着江辞良久，缓缓抱起瑶山雪酿，没有对月而是对着他，一口气将那剩下半坛全部饮尽。

“好酒量！再来！”江辞又是一个开怀无比的笑容，又开一坛瑶山雪酿递给沈子豫，两人不再迟疑，也不说话，只有极有默契地对饮。

江辞酒量不好，几轮下来很快醉去，这酒醉的感觉十分磨人，仿佛身子都成了一滩可以流动的水，向身边人聚拢。江辞只记得自己将手脚搭在沈子豫的身上，自己窝在沈子豫的怀里，一会儿抬头看看他的下巴一会儿看看天上的那轮明月，清冽的酒气都喷在他的脖颈之间，又一副指点江山的做派，严肃无比地告诫沈子豫，自己醉了以后，必须帮自己把未喝完的瑶山雪酿全部藏起来，那可是他全部身家性命。沈子豫虽神情清明，却不知为何，也未曾再有答话。

回想到这里，江辞才发现，自己当年直到喝的失去灵识，都没有问过他这瑶山雪酿好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