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草如碧丝1（1 / 2）

四月初七，洱山的土地老儿背着水谷灶王爷的小孙子灵均，正赶着去吃百家饭。

仙历的正月为人历的四月，初七的百家饭有着仙家新年开工饭的意思，因此意义非凡。又因各地时差的不同，这百家饭摆在洱山的一天中阴气最盛的子时。

洱山水谷一带，地势不均，又不通仙路，地仙没有驭空飞行的本事，需徒步走去仙人驿站传送，土地背着小灶王爷黑灯瞎火地走山路走了四个时辰，心里骂娘骂得厉害。

这土地本是天宫上管倒痰盂的小仙倌，因在痰盂铺了一层艾离草，使得痰盂不腥不臭，玉帝一领悟他的巧心思，就让他做了土地老儿。本是桩升官发财的美事，谁知分辖区时，他被分到了洱山。

洱山方圆百里人迹罕至，草木凋零，为实打实的仙家必不争之地。因为洱山顶上有一座修魔行宫，这修魔行宫里住的魔君，据说三界未有敌手，也至今无人敢去叨扰。也正因此，土地庙香火零落。土地老儿时常饿肚子，同病相怜的还有洱山脚下水谷的灶王爷。

原本两位老人家一直在去吃百家饭这件事上互相搀扶，但今年水谷灶王爷因为贪摘个半山腰上的野果子，腰肌劳损，只能让他的小孙子灵均带着拜帖前去。

这小灶王爷生的圆圆白白，但年纪是真小，小得灵识未全，几乎不知道自己算个小神仙。洱山因修魔行宫所在，百鬼夜行的传闻，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但偏偏这小灶王爷灵均怕鬼怕的发紧，此刻正缩在土地老儿的背上瑟瑟发抖。

土地本就想着自己仙途落魄至此，正伤心处，灵均又偏在他背上很不安分。他一只手拍在灵均的屁股上，很不耐烦：“再抖把你扔在这里。”

此时洱山夜半，阴风响彻。灵均信以为真，立刻带上了哭腔：“爷爷，爷爷。你慢点，慢点我害怕！”

两人行至洱山山口，一心想着百家饭的土地居然慢了下来，灵均本以为是土地爷爷听了自己的话怜惜自己，才发现自己太过天真。土地在自己身上摸索一圈，找出了个珍贵的火折子，点着了，又把灵均放了下来。

“洱山就产蒜，你去摘些，我腰不行了，休息会。”土地说罢靠在了一颗石头上，他是真的这么打算的，因为他听说今年管辖区的行官也来吃百家饭。又听说这位仙家没什么不良嗜好，唯爱吃蒜。洱山山口的蒜则是少见的辛辣紫皮蒜。这行官若能收了他的土特产，或许来年就能将他调个别的地。

灵均拿着火折子，正哆哆嗦嗦地摘着蒜苗。洱山山口的这片蒜长势的确喜人，株株碧绿欲滴。灵均胖手一伸，攥住了这里看似最肥美的一株。

“痛！”这蒜苗一抖一说话，把灵均吓得摔了个趔趄，在地上滚了一圈。

“爷爷，爷爷，有鬼！”灵均此刻顾不得擦自己吓出来的鼻涕眼泪，顺势滚回了土地身边。

“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这蒜苗正气凛然，毫不示弱。

“摘个蒜都不省心。”土地站起身来，骂骂咧咧走向这蒜苗，伸手摘去：“不就是个蒜。”

谁知土地刚一碰到这株蒜苗，就凭空一股强大的作用力，直接把他掀到了一旁。

“爷爷！”灵均当场涕泗横流。

“别喊！”土地暗暗心惊，他心下明白了应当不是株普通的蒜。不过在洱山这类修魔之地，什么野蒜精之类的，倒也不足为奇。他迅速唤出自己的百木杖，向这株蒜捣去。

捣去的那一刻，他才发觉不对。这与他相抗衡的力量，竟是一股仙泽。而且这仙泽，竟十分深厚。

在洱山这邪魔鼎盛之地，一片仙泽？庇护着一株蒜？

土地暗中探灵，发现眼前的真真切切是一株蒜，并不是什么仙家障眼法。这如今世道，蒜都可以修成上仙了。土地连忙收杖，将灵均抓过来，按着他一起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

“小仙不知上仙在此，实在冒昧。”

“本上仙虽然是株……蒜，就可以由你们一个土地一个灶王这么扰我清净了？”这蒜仙的声音并不好听，瓮声瓮气，像是捏着鼻子。

“我和我爷爷可不是故意扰你清净的，这洱山这么多年，我们从未遇过上仙，你来此地也不通报我们一声，我们只把你当成了颗普通的紫皮蒜。”灵均一旁理直气壮说了这么多句，却被土地一把按住。

“小仙不敢，实在是小仙有眼无珠。”土地将头低得更低，他是心里犯苦，如灵均所言，这蒜仙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过，哪能又怪到了自己头上。

“你这小朋友倒是怪可爱的。”蒜仙如实称赞。

“小灶王爷年纪尚浅，口无遮拦，望上仙不要责怪。”土地已是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