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要痊愈6(2 / 2)

钟桁对现代文学不太感兴趣,但卞之琳的《断章》始终在他的嘴里咀嚼着。这也是钟桁喜爱中文这个专业的原因之一,几道笔墨组合成普通的字,这些字又组成句子,这些句子总是慢热,初见并无感觉,但在人生的某一刻,你会突然回想起这些文字,突然理解这些文字底下的风与月究竟在歌唱着什么。

钟桁一直有这种感觉:梁修在桥上看着那位女生,钟桁在小楼里偷偷看着梁修的背影,但梁修不曾来过钟桁的梦里,钟桁的梦也就缺少了装饰,干干净净如同清晨的佛堂,佛堂内什么都没有,却又回荡着听不到的弦外之音。

钟桁考研的时候总是在晚上十点一个人离开图书馆,然后骑着自行车穿行在校园里。十点的校园很安静,偶尔有些蛙鸣,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在路上。钟桁骑着车超过一个个学生,那些学生的身影被不断放大而后又被抛到钟桁身后,有种电影中穿越时间一样的感觉。这时钟桁总是会放空脑子,有时又会去想很多事,想着明天的学习计划,想着自己的未来,想着梁修现在怎么样。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钟桁前几天才看到梁修换了个情侣头像。

大学的钟桁继续在校园里骑着自行车。他穿过湖边那听过许多表白和爱意的长椅,穿过从树枝间吹来的无名的风,然后踏着“嘎吱嘎吱”响的自行车渐渐没入朦胧的夜色中。

而此刻沙发上的钟桁把手机关掉,那条配着结婚证的朋友圈瞬间消失,被盖在了手机屏幕之下。

钟桁起身看着窗外,雨水打在窗户上又无力地滑落,好像想要挽留什么却又留不住。远处的霓虹灯和车灯闪烁不断。这是一个没有梁修的城市,他知道梁修回家当了老师,而钟桁则离开了家,到外省工作。

他自己一个人住,阳台养着几盆花,沙发上随意扔着几本书,不想煮饭就点个外卖,桌上摆着和朋友们的各种合照,照片上的他们看着镜头笑得很开心,而如今他们散落在世界各地。他没有谈恋爱,没有喜欢的人,也不准备结婚,一个人是很孤独,但高中时钟桁就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摆着一副碗筷的餐桌。

钟桁感觉有点累,他好像将自己的人生重新走了一遍,在那些曾经见过的风景前再一次驻足停留,而那些终有一散的人们在他的回忆中又重新聚到了一起,陪着钟桁一路走到今天。

钟桁回头在那些人之中寻找着梁修的身影,可怎么也找不到,回过头来发现梁修走在自己的前头,那个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钟桁叫了梁修的名字。

梁修停了下来,不过身边又多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从远处跑来,在梁修身边站定之后,便和梁修一起向前继续走。两个人逐渐消失在了钟桁的视野中。

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零点了,钟桁关了客厅的灯走进卧室。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梦,那个梦跨越了二十几年,梦里应当还有一个人,但那个人永远都和钟桁没有关系,只匆匆留下了一个剪影。这个梦刚刚结束了,但钟桁决定躺在床上再做一次这个梦,梦里的悲伤与喜悦都值得回味。

那首被扔到垃圾桶中的诗好像知道最后的结局一样,早就已经烂在了回忆里,钟桁卧室的灯也“啪”的一下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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