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单向玻璃与长途旅行3(1 / 2)

昨天还只是斗殴事件的主人公,今日已经升级为杀人案的嫌疑犯。如此飞快的变化速度简直可以称作不可思议的奇迹,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很合理。

会把她列为杀人犯的候选人之一,肯定和昨天的那场不平等打斗有关。

五条怜仔细回想着昨天把对方按在地上时的一举一动——其实昨天已经回忆过了。

必须承认的是,她当时确实有点过分激动,但绝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她还能清晰记得昨日的每一秒钟,以及对方的脸一点一点肿起来的过程,哪怕现在回想,也还是觉得很解气,不过仅仅只是到这个程度。

她是个纯粹心胸狭隘的小人,就此而已。既不是什么变态,更不可能把对方打死,这一点她已经向警察先生重复过好几遍了。

“在死者指缝中找到的皮肤碎屑和你的DNA相同,对于这点你如何解释?”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解释过了。”

同样的话语好像已经重复了好几十次,她说得都累了,可一旦摆出疲态,桌对侧的警察先生就会立刻投来严厉的目光,她也只好磨磨蹭蹭地重新坐直身,连叹气也只能融化在心底。

好吧。那就再说一遍吧。

“我昨天和她扯着头发打成一团,不沾染点我的DNA才是不正常的事。肯定是她回家之后没有好好洗澡嘛。”

五条怜说着,摊开双手,平放在了桌面上,坦然地耸耸肩膀。

“说不定你们也可以在我的指甲里找到她的事先说好了,我昨天可是很认真地清洁过自己了,要是一无所获的话,可别对我发脾气。”

这段时间她无聊得看了不少刑侦类电视剧,基本的套路都已经摸清楚了。正如接下来的那句早已提问过一次的问题,她也预料到了。

“今日零点到三点钟,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家。”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和一名叫做五条悟的男人在一起,他可以证实我说的话。”

“对方和你的关系是?”

这句追问也是意料之中,五条怜却不想回答。即便是无比简单的事实。

沉默依然不是他可以选择的答案。个人情绪在这个场合是不被允许的存在,哪怕怀揣着怎般的不情愿,她也不得不说。

“哥哥。”她的唇齿几乎要粘连在一起,只能漏出支吾的声音,“他是我的哥哥。”

倘若按照刑侦类电视剧的套路,接下来会被带到这间小房子里的将是五条悟。对于他的审讯重心,肯定会放在她所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上。

要把彼此相处的过程详尽地说给别人听,想想都觉得膈应。果然她的预感没错,今天真是太糟糕了。

警察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小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另一个长得同样正派的男人对他比划着手势,将他喊了出去。随即房门合拢,只留下五条怜一人而已。

此刻落下的明亮纯白的灯光,不知不觉中添上了几分微妙的阴冷感。她习惯性地缩了缩身子,低头盯着桌面的接缝。

失去了桌对侧的警察先生的“陪伴”,她的倒影一览无余地映在正对面的单向玻璃上。而这层影子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注视着她。

不愿去思考站在单向玻璃后方的人的模样,也不想见到单向玻璃中映出的自己。

她闭上了眼。

将犯罪嫌疑人单独放置,在电视剧里也是审问手段之一,但五条怜想他们大概会失望吧——她可是完全无辜的。

就算是不停地、不停地透过这面玻璃窥探她,也不能证明什么。她不是罪人。

不过,被当作犯罪嫌疑人的感觉可真糟糕,是连吃三盒章鱼烧也无法弥补的糟糕。

五条怜感觉自己的思绪变得有点像是洒在章鱼烧上的木鱼花,正伴着蒸腾的热气晃来晃去,直到房门再度敞开,微弱的吱呀声让她重新回过神来。

睁开眼,室内的灯光略显眩目。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那个耐心陪着她问了无数次相同问题的警察就站在门外,对她说,可以回去了。

没有“你的嫌疑被洗清了”,也不说“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话题在说完这句简短话语后戛然而止。

总觉得问讯环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却在这里匆匆结束了,有些奇怪,尽管这是好事没错。

五条怜兀自坐了几秒钟,确信对方并不会给自己套上难看的深蓝色囚服,这才站起身。

经过他身边时,她听到了一声不满的“嘁”,微弱得如同错觉。恍惚之间,似乎能窥见到些许咬牙切齿的气闷感。

下一秒钟,这些情绪全部消失无踪,他又恢复了板正的姿态,五条怜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照理说应当不会——她的眼力一向很好,尽管比不上六眼。

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琢磨对方表情中的含义。对于五条怜来说,只要能逃离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就足够了。

这种地方,她可不准备再来第二次……哦不,第三次。

昨天已经来过了。

踏出警视厅时,日光依然刺眼。

临近夏天的这个事实,总会在午后三四点钟时露出端倪。五条怜将额前的碎发尽数捋到耳后,试图分散些许热气。

还以为在这里经历了非人的漫长时间,其实也只待了几个小时而已。要是走快些,还能赶上课程表里的最后一节课。

经历了这诡异的一天,她倒也挺乐意听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念念历史书——虽然她也不会认真学这门课就是了。

学校距离警视厅不算太近,不出名的普通大学可没有多余的资金在市区里扎根。五条怜奢侈地拦了辆出租,本以为能绰绰有余地走进近代史的课堂,却被拥挤的事故路段堵得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教室,老教授听不见如此微弱的动静,但衣摆擦过桌椅时细细簌簌的响声却足够让前排的同学回头一探究竟。

在看清五条怜的瞬间,他们的表情变得异常奇怪,急匆匆地收回目光,窃窃着不知在同前面的人说些什么。随即前排的同学也回过头来,露出同样诧异的异样神色。

这种眼神,她曾见过。

几乎是瞬间,她意识到了,在警察来到小仓库之前,他一定问了其他人,甚至可能是很多人。他也一定表露了警察的身份,如同电视剧里那些拿着证件闯入犯罪现场的

于是,默默无闻的历史系学生五条怜,在这个下午,成为了被警察带走调查的杀人案嫌疑人。这可真是……

五条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在老教授抬头之前,消失在了教室的角落。

糟透了。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不如这一天都待在家里,至少不会被那么多人看到。

学校里的传言大概会持续好几天,无法想象接下来这个传闻将会裂变成怎样的犯罪故事,反正怜一点也不想听。

那些讨厌的、不加掩饰的目光,她也不想看到。

去别的城市消磨时间吧。她想。

或者钻进森林里钓一整周的鱼,然后两手空空地回到东京。这种付出努力却一无所获的感觉肯定像极了她的人生。

五条怜晃荡着手中的车钥匙,思绪已经飞向遥远的南国。

而南国的幻影,是在打开车门的瞬间消失的。

五条悟坐在她的车里。

精准一点,是坐在驾驶座上。

她愣了愣,车钥匙啪嗒打在手背上,后知后觉的痛感让她迟钝了片刻后才大叫出声。

“五条悟,你打算偷我的车吗?”

■■■

—记录:2007年9月20日,东京都,公寓前—

“这是送给我的?一辆车?真的给我了?不是在开玩笑?”

绕着庞大的悍马越野车转了整整十圈,五条怜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总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或是大脑出现了问题,居然给自己搭建了如此真实的幻觉。

不管是靠近还是走远,这辆黑色的悍马就在原地,没有消失也没有扭曲。五条怜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从皮肉深处传来的微微刺痛也在说着,她绝对没有看错。

这是真的,五条悟真的送给了她一辆超帅气的越野车,就在她刚刚拿到驾驶免许证的第一天。

此等好事,肯定是驾驶之神的眷顾啦——和慷慨的五条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光是想想坐在如此宽敞得驾驶座里,她就忍不住想要跳起来。如此激动的反应,和五条悟预料得完全一致。

就知道她会喜欢的。

“才没和你开玩笑呢。”他也笑得得意自在,随手将钥匙抛给她,“快接好啦,别弄丢了!”

“没问题没问题!”

五条怜举起手,车钥匙稳稳当当落在掌心之中,切实的触感让这份礼物变得更加真实了。

虽然很想表现得矜持一点、礼貌一点,但面对心心念念的贵重礼物,摆起架子反而显得不像话。她不想再磨蹭了,毫不犹豫地拉开右侧车门。

过分激动的五条小姐直到才发现,这是辆左舵车。

高涨的情绪稍稍下跌了百分之一。她小心翼翼地关上车门,扭扭捏捏挪到五条悟身边,小声说:“我之前开是右舵车,突然换了驾驶方向,会不习惯的。”

“多开几次都习惯了嘛!”五条悟满不在意,推着她坐进车里,“快点快点——载我出去玩!”

“你是把我当成司机了吗?”

“没错。”

“这么说很过分欸。”

尽管是相当过分的发言,但五条怜并没有生气。可能之前对他确实有些不满——或是说很多不满。这些所有的情绪,都见到这辆无比心仪的悍马的瞬间消失无踪了。

好嘛好嘛,她就是个肤浅的家伙没错。

肤浅到,就算五条悟说“以后就可以开车和男朋友去远一点的地方玩了”,也没有当场生气。

“什么男朋友?”虚浮的语调仿佛在飘荡,“现在没有人在追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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