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鬼王也信唯物论·一】26（2 / 2）

转轮王抚掌：“大帝此言基好！臣听闻大帝一笔丹青堪称圣手，正好主上您这儿幽冥阁还缺一副画像，不如让大帝补上，主上觉得呢?”

容临城：“转轮都这般极力举荐了，孤怎会不听。你呢?”

两人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笑意，

只见闻白接过一旁鬼使递来的布巾净手起身，朝容临城行了一礼：“此时作画多少会有不足之处，但今日我已带来一幅主上画像，特献于主上。”

说完手中出现一卷画卷。

容临城抬手一挥，画卷于空中展开后，他们看清画上的人白衣胜雪，鎏金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孤身一人站在幽冥阁前，紫眸里是睥睨众生的轻狂。

漫天黑云之中，他是天地间唯一那抹白。

有殿主惊呼：“这竟是朝拜礼上的主上。”

容临城知道，这是他们的初见那一面。

本以为他们能岁岁年年一直走下去，然一见倾心，也终能走到相看两厌。

容临城怎么也没想到，拦在他们中间的不是旁人，是整个冥界。

冥界有一祭台名曰万鬼台，封印着无数凶魂戾鬼，归属酆都管辖，在岁月变迁间万鬼台封印开始出现松动，封印松动更是让万鬼台在近千年来暴动越发频繁，酆都镇压之力也在不断被削弱。

若有一日封印彻底失效，冥界将遭大乱。

但冥界并非无人能封印万鬼台，冥界中强者如林，更是有亡神坐阵，想要再次封印万鬼台并非难事，而是因为一场占卜推迟了近千年。

亡神曾占卜预言，千年内冥界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动。

为了抵御浩劫，亡神打算借用万鬼台之力与其两两抵消，为确保万鬼台之力能与浩劫抗衡，从而降下神谕千年不得重新封印万鬼台，如再有暴动只许镇压，直到千年后浩劫渡过。

“只等一千年，一千年后若无浩劫，我定亲自封印万鬼台。”奈何桥头容临城握紧闻白的手，无比认真道：“倘若浩劫来临，唯有用万鬼台的煞气与之两两抵消，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闻白，你可愿信我?”

“你我是恋人，”闻白冲他笑，“我自是信你。”

作为始神，容临城能明确感知到冥界的确要迎来一场浩劫，可他终究不能过多干涉冥界的未来，该它承受终究躲不掉，自己最多也就是为他们指明去路。

这是他的子民，他能护便护，况且冥族寿命漫长，一千年也只是瞬息。

酆都罗酆山顶，阴天宫内。

“陛下，万鬼台前日再次暴动，据镇守鬼使传回的消息，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月，封印定会失效，需得请阁主亲临加固封印，方保无虞。”

南方鬼帝的话让其余四位鬼帝面色一变，王座上闻白也是神情凝重不已：“千年之期未到，他不可能同意，况且本帝当年答应过主上。”

南方鬼帝一直以来都是负责看守万鬼台，听到此话急道：“可若再不加固封印，万鬼台便会先成为酆都的浩劫。”

闻白正欲再言，只见一旁的东方鬼帝上前一步跪地叩首：“臣恳请陛下莫要再被情爱遮蔽双眼！”

此言一出顿时闻白脸色就冷了下来：“神荼，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臣知道，”神荼高声道，“臣知您与阁主情投意合，可您要记住阁主贵为亡神，乃是不死不灭之躯，自是不担心万鬼台暴动。而十殿阎罗均是胆小如鼠之辈，唯神谕是从，陛下您贵为酆都北阴大帝，肩上是冥界众生！酆都才是您的一切！”

“臣已查过古籍，若能用神魄封印万鬼台，将永绝后患！请陛下为酆都、为冥界众生，取亡神神魄封印万鬼台！”

“放肆！”

闻白拍案厉喝：“你是在逼本帝去弑神不成？！”

“若阁主执意如此，臣等只能大逆不道！”

“……那葑英呢？葑英不是还能镇压吗?”闻白强压怒火寒声道，“百年前本帝已然同意你们私设葑英，当时你们就已经答应本帝不会再犯触及冥规之事！”

“可现在呢？你们竟在逼本帝去弑神！”

数百年前万鬼台濒临解封，情急之下他们去人界拘来生魂直接投入万鬼台才化解危机。

自那之后五方鬼帝同时请旨，要在万鬼台相对应的人界上方设立一所学府，以阳寿未的生魂镇压煞气。

苦求数日，闻白终于无奈同意私自立下这所葑英大学。

这是闻白第一次触犯冥规，根本不敢让容临城知道。

“回陛下，这次暴动范围极大，若要用人命镇压，只怕十殿阎罗那边就瞒不住了。”西方鬼帝道。

神荼见他沉默又道：“陛下，时代已然不同，您才是能引领酆都走得更长远的存在，冥界已不再是需要父神庇护的婴孩。”

“若陛下实在不忍如此，其实还有一法。”神荼自退一步，“让阁主往万鬼台下一跳，如此一来不用弑神取魄也能结束一切。只要等阁主回来，您与阁主说清楚，他定会理解陛下的苦衷。”

“万鬼台下乃森罗炼狱，这一跳他轻则神位不保重则神格俱灭，”闻白双目赤红，“尔等是在逼本帝去骗最爱之人，陷本帝于不忠不义！”

神荼却深深看着他：“可陛下的最爱之人，连陛下在乎的子民都不愿相救。”

“阁主更爱的，或许只有自己。”

王座上的青年眼神阴沉不定，不知过了多久才哑着嗓子道：“推下万鬼台……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一直到容临城长住主神空间，把整条世界线从头到尾看过一遍才知道，原来他默不作声的保护在有些人眼中，不过是守旧与懦弱。

甚至就连……他本以为能陪自己走到最后，会一直相信自己的恋人，也在那一声声责任里放弃了他们的感情。

可他明明说过有自己在，万鬼台不会真的成为冥界隐患。

他们都觉得闻白是他们的大帝，却忘了自己也是他们的神灵。

只是……不愿意信自己罢了。

容临城至今记得那天在万鬼台上，闻白朝自己打出那一掌，落下万鬼台的那一刻，他眼中还是惊愕与难以置信，最后一眼他只看到闻白脸上的愧意。

“我本以为得等到两百年后才能见你，”一个和容临城有着相同相貌的红衣男人站在他面前，“你似乎来早了。”

“……不觉得很好笑吗?”容临城坐在地上哑声道，“我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被推下万鬼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在森罗炼狱里听到闻白和五方鬼帝的所有谈话时，他如坠冰窟。

“好笑的是那帮愚民，”红衣男人半蹲下来抬手拭去容临城脸上泪痕，两张如出一辙的相貌看看彼此：“自以为已经强于神明，却不知自己仍在神明掌心之中。”

“或许……当初该留下来镇守万鬼台的应该是我。”容临城看着千万年前被自己亲手剥离的极恶相，脸上笑容透着凄惨与无助：“一界始神做到我这份上，也够丢脸了。”

“不丢脸。”

极恶相笑得温柔，如果能忽略他眼底翻涌的滔天杀意：“你只是把所有恶意留在我这儿，若非怕你不高兴，那酆都小儿方才就已死在我手中。”

“无需为这种小人妄自菲薄，我生性暴戾嗜杀，而冥界需要的是贤君，我并不合适。”即使作为恶念分身的极恶相，也依旧有着与本体一样的理智：“他们既觉得冥界无需再有神灵庇护，那就让他们体验体失去神灵的感觉，我会让酆都明白的。

极恶相就像是比他年长的兄长一样笑眯眯道：“去人界吧，我听说那是个自在之地，你给冥界的岁月己经足够多，是该对自己好点了。放心，我不会妄造杀业，时间就是最好的惩罚。

“希望下次来见我时，你会比现在看着开心。”

罢了……容临城闭上眼：他闻白的情深意重，我不要便是了。

又不是没了活不了。

听着万鬼台上 闻白质问神荼为什么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为什么他还不上来，为什么万鬼台还是没有封印成功。

还听到闻白哽咽着喊他名字，解释自己是一时糊涂。

容临城的滔天怒火像被泼上一盆冰水，一阵恶寒顿时涌上心头。

原来与他同床共枕干年的，竟是这种人。

“冥界……就交给你了。”

“我以为你会让极恶相直接把万鬼台封印给解了。”中止世界线后池小池看向窗边的身影，容临城身上是他昔日身为亡神时常穿的白袍，身影也有些虚无缥缈。

闻言容临城自嘲笑道：“那时候人都气傻了，要不是正好见到极恶相，我可能真的会那么做。”

他当年留下极恶相驻守封印万鬼台，原是担心自己哪天失控会对冥界不利，结果到头来却是极恶相让他保下理智。

“他们只会觉得闻白不过是在责任与情爱之间选了前者，尽职尽责罢了。”

而他的苦心，无人知晓。

对此池小池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那现在这是？”

“成为堕神后我来到人界，在凌开的帮助下习惯新环境，再后来我机缘巧合进了葑英大学，化名林城在这儿担任哲学系教授。”容临城解释。

池小池：“……”

池小池：“你一个鬼神教哲学，讲唯物论的时候证明自己不存在吗?”

容临城：“本来打算教历史，但人界历史我一下子记不清。凌开跟我说这个简单。”

池小池：“6。”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葑英的来历，直到二十年后。”

世界线读取继续。

容临城在人间待了二十年，在此期间他不仅在葑英当上哲学教授，还收养了一个女儿。

那孩子叫谢卿桃，是容临城刚熟悉人间不久，偶然在一棵桃树下捡到的，容临城见她可怜，不忍送去孤儿院，干脆就让凌开帮忙办了收养手续，取名谢卿桃。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