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的怨种师弟·一】15(2 / 2)

当看到青愿接下黑衣人第四掌再一次吐血,浑身上下已然被血浸透时,巫子期咬紧牙关甩出鞭子缠在青愿腰上,把人往外一甩:“出去!”

青愿一惊:“子期!”

“竖子敢尔!”

只见巫子期站在尸群之中,取下腰侧鬼面戴在脸上。

世隐一族巫族圣子绝学——天地傩舞。

傩舞,又称祭神之舞。古人带傩面寓意请神上身,遵守神识而起舞,从而将神意昭示天下。

而这天地傩舞乃是巫族一脉的圣子绝学,此舞练成后舞者将修为暴涨,可随之而来的反噬也十分厉害,必须保证舞毕之后有人为其护法保魂,在这种环境下起舞是会要命的!

巫子期是巫族历代以来最有资质的圣子,傩术与鬼术同根共生,这是唯一一次反杀的机会。

可就在巫子期一掌击向黑衣人时,黑衣人居然抬手接下了那一掌,那一瞬间巫子期脸上傩面掉落裂成数块,鲜血顺着他五窍缓缓流下。

“螳臂当车。”

那人声音嘶哑难听,又反手一掌将巫子期击飞,巫子期撞在树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巫子期半跪在地咳了几口血沫,美艳至极的脸庞即使沾上鲜血也不改惊艳:“御百鬼,破轮回……你炼制如此庞大的鬼尸,是想颠覆什么?”

“你的狼子野心,为的是什么?”

“将死之人,”黑衣人不理会他的问题,“没必要知道太多。”“是吗?”巫子期突然笑了,“不过不要紧,两个人走一个,本圣子不亏。”

黑衣人猛的回头,发现刚才青愿站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不要试图找到他,除非他自己愿意出来。”巫子期笑得肆意,但已然面露灰败。“没有你,”黑衣人抬手,“我也自有办法让他现身。”

眼前场景到此突然消失,池小池很清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这是一段青愿没有亲眼见证,但有人口述给他的记忆。

说明在青愿被巫子期送走后确实休养过一段时间的伤,也正是在他养伤期间发生了与他相关的大事。

池小池等了片刻,黑暗中响起一个沙哑男声:“那日大战我身受重伤,子期用秘术将我送入虚空休养,我在虚空中疗伤半月,着实是放不下子期与宗门,等到伤势略稳定后便走出虚空。”

“可等我走出虚空回来时,发现外面已经乱了。”

原本一度消失的场景再度复原,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了人群中。

青愿拖着一身未愈的重伤从南疆出来,赶往最近的人族小镇上时,发现往日热闹繁华的镇上此时一片死寂,大街上也是一片狼藉,一眼望去只有萧瑟落败。

好不容易敲开一家酒楼的门,青愿才从店小二口中得知发生什么——鬼尸入世,天下大乱。

“那……巫族圣子巫子期可还安好?”

鬼尸入世已然是青愿设想之中,他现在只想确认挚友是否安好,但店小二的回答却让青愿如坠冰窟:“巫族圣子?巫族都被屠完了,那位圣子大人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掏心抛尸荒野,现如今就连君临山派据说也被鬼尸侵占大半。”

说完店小二还一脸唏嘘无奈:“有传言是那位君临山派首席大弟子杀的巫族圣子,巫族长老亲自上门质问,才知道就连他们首席大弟子自己都跟着失踪了。可没过多久,被派去西域调查的南冥司弟子就带回了西城巫族被屠的消息。”

了解了这半个月里所发生的事情后,青愿婉拒了店小二让他进门的好意,戴好斗蓬上的帽子转身离开。

直到走到一处无人小巷里,青愿压了一路的血还是吐了出来。

挚友被掏心而死抛尸荒野,师门遭逢大乱,自己重伤未愈还背着污名。

现在摆在青愿面前的无疑是一盘死局。

身上伤势着实严重,那黑衣人的修为在他之上,若是真去了君临,也不知道师尊他们可有办法。

想到这儿青愿想起聂绝城和边淮这两个师弟。

边淮一个月前回魔族办他的少君册封礼,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聂绝城修为是同辈弟子中的翘楚,应该不会有危险。

尽管如此青愿也无法放心,忍住心头悲痛后赶往南冥司,这会儿他身上只有佩剑,要想联系到宗门只能去南冥司。

可直到三年后,每当青愿回忆起那天时都在反问自己,如果那天没有去南冥司,而是直接回君临山派的话,后来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所有人,也许都不会死。

那天是怎么到的南冥司青愿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踏入南冥司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中计了。

南冥司做为最接近南疆的一处,也是最早会被攻占的一处。

往日人声不断的南冥司此时一片死寂,鬼气与死气充斥着周围,只有青愿自己的脚步声。“阁下在此等候多时,为何又不敢露面。”青愿佩剑离鞘直指前方,眼神冷峻如霜。

此时空荡大殿里响起另一个脚步声,青愿看着那个黑色身影从幕帘后边走出来,在离他佩剑还有十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师兄,”那人扯下身上黑衣,“我找了你好久。”

饶是冷静如青愿,在看见对方长相时还是下意识攥紧剑柄,千万种思绪涌上心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以他的眼力和记忆,他可以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半个月前围攻重伤他和巫子期的那个黑衣人。

他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把自己重伤的人会是最熟悉的人:“……绝城。”

一时间青愿不想问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挚友死在他最看重的师弟手中,他想要守护一生的清河盛世也毁在了那人手上。

自己一手教出的人,竟成了欺师灭祖、滥杀无章的恶徒。

聂绝城脸色惨白如纸,神情平静与青愿对视良久才道:“巫族圣子以命所制的虚空果然名不虚传,若非师兄自己显身,我恐怕还无法这么快见到师兄。”

“……偷入**阁,私习禁术,残害无辜,重伤同门,无视宗门之训,”青愿手中佩剑浮现隐隐寒气,“聂绝城,你可还记得拜师典仪上的《弟子训》!”

“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事,你是想欺师灭祖吗?!”

“师兄言重了,”聂绝城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笑容明明与曾经一样:“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有师兄一个人。”

“绝城倾慕师兄已久,可师兄身边都是天之骄子,每每我看到他们能与师兄谈笑风生,心里就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师兄,我万般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把你从那些人身旁抢过来,让你成为我的人。”

聂绝城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剑尖抵到自己心口才停下,那双平日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时直视着青愿,眼里全是近乎疯狂偏执的爱慕,看得青愿后颈发寒。

他年少入山修行一心入道,不曾体会过情爱,更无法接受这场灾祸是因自己而起。

“你把……”青愿咽下上涌的鲜血哑声道,“君临怎么了?”

“师兄放心,我虽恶事做尽,但师尊师伯平日待我不薄,”凝聚青愿大半修为的佩剑被聂绝城轻轻捏住移开,青愿就看着他朝自己走近:“师尊师伯们走的时候并不痛苦,掌门师伯临走前都在等师兄你回来。只是可惜为了找师兄,我错过那位魔族少君,否则还能把掌门师伯疼爱的小徒弟送下去陪他老人家。”

“师兄你看,吸收了这么多位师伯修为后,我变得更强了。”

青愿直愣愣盯着前方的聂绝城,他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聂绝城似乎看不见他眼中的绝望继续道:“师兄,你想要他们的魂魄吗?”

“君临山所有人的魂魄都在我手里,师兄若是想要,就跟我走吧。”

回应聂绝城的,是佩剑落地断裂的声音。

自此整整一个月里,青愿受尽此生从未承受过的屈辱。

在那一个个夜晚里他被聂绝城抵于床榻上□□施虐,青衣仙骨的少年仙人在这一刻被打落泥潭,青愿甚至无法寻死,他师尊师伯和师兄弟们的魂魄还在聂绝城手里,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即使到了这种境地,青愿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

因为魔族还在,他相信寒淼会护住归云皇族,父皇母后和秋愿还在等他回去。

这仅有的希望支撑着青愿,但一个月后这个希望就破灭了。

当看到寒淼狼狈不堪跪在魔宫大殿,周围跪满了魔族大半高手时,青愿险些没站稳。

“师兄,故友相见,不上去打声招呼吗?”

聂绝城一手扶住他的腰,在耳边亲昵道:“魔尊为了找你可是煞然费苦心呢,完全不顾自己刚用魔力固化地脉消耗巨大,这才让我趁虚而入,劫持了他们的小少君,只可惜出于疏忽让那小子逃了。”

他按着青愿的头逼其与寒淼对视,语气随之变得愉悦起来:“来师兄,我陪你去跟魔尊说说话。”

“你究竟想干嘛?”青愿终于开口说了这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要杀要剐你冲我来!”

“干什么?”聂绝城不理会青愿几乎崩溃的声音,而是将一柄紫到发黑的长鞭放到青愿手中,然后让他看向寒淼轻笑道:“我想让你用巫子期的这条长鞭杀了在场所有魔族。杀一个,我就还你一位长老的魂魄。”

“杀了寒淼,我便将灵虚真人的魂魄还你,如何?”

聂绝城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之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跪在下面的闻言寒淼更是怒道:“卑鄙小儿你当真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人懂那禁术不成!”

“鬼术至妖至邪,你以生魂夺舍的方式侵占君临,又为提升法力吸取他人修为,说是吸取修为,实则就是直接吞食魂魄内化!杀一人还一魂,说的倒好听,可你现在可敢当着青愿的面拿出君临山上任意一人的魂魄吗?”

话音未落寒淼突然闷哼一声,随即整个人面露痛色,脖颈侧的暗红咒纹非常刺眼。

“嘘,我在跟我师兄说话呢。”

聂绝城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妖冶诡异的红花,他的五指缓缓收紧,寒淼表现出来的样子十分痛苦。

“住手!”

青愿认出那是对魔族有害的术咒之一彼岸咒,一把握住聂绝城的手跪在地上颤声道:“求你……求求你,我求求你!别再杀人了好吗?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死的!”

“谢青愿!”

未等聂绝城反应,跪在地上的寒淼强忍剧痛喊出青愿全名:“给本尊站起来!今日我寒淼死于此处是本尊自己没本事!可你要活下去!”

青愿回头便看到寒淼一掌击向心脏,顿时挣扎着想朝他而去:“不!寒淼!寒淼!!!”

可青愿没能上去阻止寒淼,他被聂绝城按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寒淼倒在地上。

聂绝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而寒淼倒下后,离他最近的一位红衣女子也直起身来,朝青愿行了一个大礼,青愿认识她,那是寒淼身边最得力的左护法。

“青愿仙君,”左护法深深看了他一眼,幽红美眸里没有半分被牵连的怨意:“珍重。”

说罢只见左护法反手一掌拍在心口倒了下去,陆续其余人也纷纷效仿,不消片刻就只剩下青愿和聂绝城两个活人。

没等青愿从这场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屠杀中清醒过来,聂绝城直接带他来到另一个地方。

那是,归云皇宫。

他的父皇母后没能等到他这个不孝子,而他的弟弟谢秋愿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聂绝城似乎是铁了心要当着青愿的面杀掉他所有亲近之人,这次甚至让青愿看着亲弟弟被……

剥皮抽筋。

聂绝城带他站在刽子手旁边,鲜血直接溅满他一身,弟弟那声撕心裂肺的“皇兄”喊断了青愿最后一丝信念,他晕倒在了刑场上。

清醒后的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聂绝城似乎也没了再虐待他的心思,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月,

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年,已经被放松戒备的青愿在一个夜晚逃出了聂绝城的府邸。

他用三年隐忍与耻辱换来的这个机会,却没有选择用来做任何关于复仇的事,只是换上一身年少时最爱穿的竹青衣衫,聂绝城喜白,他因此三年没穿过青衣。

三年鬼气入侵足以毁了他的修为,他用续命之法恢复大半修为,不为别的,只为回一次君临山。

时隔三年再踏上君临山,早已物是人非。

君临山派全宗上下万余人全遭屠杀,历经三年,那斑驳血迹在石壁上仍是清晰可见,年少时他最爱偷懒躲闲的那棵玉兰也只剩下一根焦黑树干,碧湖里的水仍然泛着腥臭。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天下第一仙门君临山派,早已不复存在。

青愿无声沿着山门小石径把全宗上下走了一遍,他想哭,可整整三年折磨他早已不会流泪。

走回山门,青愿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袍,面朝山门行了当年拜师典仪上行过的弟子礼,深深弯下腰来:“不肖弟子青愿未能及时归宗,请师尊师伯惩戒。”

“弟子……这便领罚。”

等到聂绝城回君临山找到青愿时,他倚在那棵被烧死的玉兰树,脸上带着曾经常有的温和笑客,丹田处的血洞无声道明了他的死因。

自散功体,元婴已毁。

他殉了君临山。

到此,世界线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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