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上圆舞曲·十一】11（2 / 2）

“阿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基本功扎实，身体协调度高，对于花滑艺术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在同龄人中算是非常优秀，心性上不骄不躁。如果真要挑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喜欢挑战一些高难度编舞，不过事实也证明他是有挑战高难度编舞的资本。”

裴念迟可以说从入门起就是跟着沈遇来的，三岁接触花滑之后光基本功就练了好几年，看着他成长起来的沈遇也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未来华国男单花滑的希望。

沈遇说完自己对裴念迟整个人的评价，垂眸喝了口温热茶水后，微笑着看向池小池温声道：“那小迟觉得四年后的本州冬奥会上，阿迟有没有登顶的可能?”

这句话直接问住了池小池。

池小池知道沈遇口中的本州冬奥会，四年后的本州冬奥会将在月国举办，而上一世沈遇出事之前准备参加的就是这场。当时华国花滑男单前有沈遇这位老将，后有裴念迟这样一位能与沈遇旗鼓相当的新锐，本州冬奥会一度被称为花滑男单的双王之战。

只可惜到最后双王一疯一死，华国男单在本州直接无人出战，更是可能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

这次的华国冬奥会裴念迟因为年龄无缘参赛，而四年后沈遇三十他十七，如果那天真的到来了，绝对会是一场巅峰之役。

可池小池却从沈遇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整个人微微坐直身子看向他：“哥……你不打算参加本州冬奥会吗?”

沈遇为人不争不抢，对于谁能当上第一这种事情也向来不会轻易问出口，能让他开口这么问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打算离开了，而他离开的方式只有一个。

退役。

自己深思熟虑这么久的决定就这么直接被挑明，沈遇也有些意外的笑道：“我的语气有那么明显吗?”

池小池摇了摇头：“为什么？”池小池不做过多询问，既是沈遇自己做出的决定，那便是他自己愿意走的路，而自己只负责替沈迟问个理由。

被这么一问的沈遇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微微抬头望着远处大雪，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是四岁那年接触的花滑，看的第一个花滑视频就是云升晗的《天与地》，即使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二年，我都还能回忆起初见时的震撼。那时我连花样滑冰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单纯觉得他好好看好厉害啊，我要是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该多好，后来我就跟爸妈说想去练花滑。”

沈家父母都是军人出身，对孩子的未来想来也是希望他们能子承父业，但沈遇成为举世闻名的著名运动员，沈迟弹着自己最喜欢的钢琴，足见沈家父母有多尊重孩子的选择。

“说出来怕你生我气，”只见沈遇轻拍了下自己左腿，声音轻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我这条腿之前受过伤，今年缺席大奖赛的一半原因就是在墨尔本休养，按照医生的建议我本不应该参加这次四大洲，应该好好调整状态迎接冬奥会，才能在保证腿伤不恶化的情况下发挥最好的状态。”

“ 可你还是参加了四大洲，”池小池声音有些嘶哑，“你还跳了4A。”

能让沈遇露出这种表情的腿伤，不可能只是需要休养而已。

“因为……”沈遇此时整个人都透着几分颓丧，这是他从未在弟弟面前露出过的神态：“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退役。我想走到再也跳不起来的那天，赌上满身荣耀倒在冰场上，于我而言也不失是一个结局，用尽一切去换一场属于我自己的失败。”

说着池遇自己也笑了，有些自嘲道：“是不是觉得我不仅腿伤了，脑子也出了问题？不想赢居然输……”池小池打断他：“高处不胜寒，我明白。”

“……对啊高处不胜寒……赢得多了我居然开始问我自己，当年练花滑是为了成为像云升晗那样的人，现在我练花滑是为了什么？说句自负点的话，现在花滑男单的所有冠军我都有了，我就差一场失败。”

“在四大洲开始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沈遇抬手在池小池后脑勺轻轻拍了下，看向他的眼神是兄长才有的温和：“当我看到从前还没我腿高的小家伙一下子长成这么高的小帅哥，以前连乐谱都看不懂的小朋友现在已经是能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开独奏会的天才钢琴家时，我突然还想赢下去。”

他的声音不高，一字一句都透着温柔。

“就连我的小弟弟都这么优秀了，我这做哥哥也总不能给弟弟拖后腿。”

“我弟弟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当然也想成为小迟心中能为了骄傲的兄长。”

沈遇说的这些话，别说是沈迟从未知晓，就连看完了沈遇前世整整一世经历的池小池也没发现过。

“当年isu改动花滑规则后，云升晗在退役之前的采访里说过，那种只要做了高难度跳跃就能万事大吉的花滑，他并不想去从事。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理解为什么，现在才知道，”沈遇轻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会变，那时候的花滑不再是云升晗心中的花滑，而现在的我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心里只有花滑的沈遇，心态已经变了的我在训练上不会再有多大进展。”

“所以退役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或许是更好的未来。我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了自己，也总该为自己而活了。”

池小池沉默着不说话，片刻后开口道：“什么时候下的决定?”“看完阿迟的比赛后。”沈遇放下已经冷透的茶杯，修长手指轻扣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一贯动作：“原先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先等到阿迟长大一点再退役，但看完他今天比赛后我基本确定能放心离开了。”

有裴念迟在，华国男单不会后继无人。

池小池点头：“那打算什么时候走?”

“冬奥结束后吧，再拿最后一次金牌就休息。”沈遇闭眼轻声道，“我想把在役生涯的最后一次4A留在帝都，留在我梦想开始的地方。今天一早的时候我已经联系了国内的一家官媒，他们今天下午就会放出两天后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我到时候会宣布这件事。”

“……”

池小池突然起身去翻自已放在床上的背包，在包里拿出一本五线谱本子，哗啦哔啦翻了一会儿后把一张线谱放在沈遇手上，眼神认真与他对视：“《神明》。”

沈遇一怔，看着手上的曲谱：“《神明》？”

“对，”池小池点头，“我给哥写的，只属于哥一个人。”

这是横跨两世迟来的约定。

明白了他的用意之后沈遇失笑，眉眼笑得弯弯：“谢谢弟弟。”

“不用谢，哥哥。”

收好曲谱后池小池又问：“那见阳哥知道吗?”沈遇摇头：“他只知道我要开发布会，我没告诉他要说什么事。”

池小池知道沈遇不愿意直接告诉安见阳是为什么，他担心安见阳会认为自己是因为绯闻事件而选择的退役。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优息吧。”沈遇送他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后池小池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低语道：“娄哥，你说上一世要是没有姓明的小兔崽子，走上本州冬奥会的沈遇，他的落幕得有的辉煌。”

四届冬奥元老，唯一一位无败绩的超级大满贯选手，这是能被载入史册的成绩。

走过那么多世界见过那么多人，池小池第一次为一个人感到惋惜。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比起迷茫不知所求的走下去，倒不如回头看走过的路，或许那才是现在最适合沈遇的结局。”娄影柔声道，“在巅峰之时离升，对沈遇自己而言也需要勇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