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血与梦寐12（1 / 2）

老托马斯·里德尔的葬礼在圣诞节后一天举行。

作为里德尔家现存的唯一的直系血脉，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得表露出悲伤，况且老里德尔死后，桌上的一份遗嘱特地写明了里德尔所有的产业都归他的孙子所有，唯一的要求就是改名为汤姆·里德尔，认祖归宗。

托马斯当着执行律师的面，沉静得像是不理解这所代表的意义，将文件扔在桌子，拒绝接受。

晚上老冈特来到里德尔大宅，看见托马斯·冈特在六边形的棺椁旁，微微出神。

回忆中有相同的场景却有一个撕心裂肺悲恸欲绝的女人，托马斯站在那头，冷神肃容，英挺的眉头没有一丝波动，同他的五岁没有任何区别。

老冈特有一丝丝的震骇，不经由他看管的过去一些时间几乎拥有了天堑般的秘密，痛心和悔恨令他上前去，拄着的手杖趔趄地就往托马斯身上打了一下，“what have you done！”

托马斯站在原地，被打得回过神，下意识反驳，“不是我！”

他外祖父怀疑他？他怎么会怀疑他！脑中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些事情，确定不是他的错！

……

鲜血折射出清晨七彩的光线，墨绿色的床单里包裹着梅洛普。

托马斯哭了两声，发现眼睛干涩，泪水在眼眶里润目，哭声在屋子里显得嘶哑诡异。他停下，坐在一旁，歪着头细细观摩，梅洛普枯萎灰暗，难以再现属于一个冈特的充满占有欲的美貌，头发失去光泽像一团杂草，胸口上的匕首让她蜷缩得像一个受尽折磨的婴儿。

也许鲜血一直蔓延到门口，也许只有母亲身下的一滩血迹，总之，在记忆里宛若血海滔天，蛰伏在脑袋中总在不适宜的时候出现，唯有窗前的清新的绿能让他感到呼吸畅然。

托马斯讨厌红色。

在那个平安夜的夜晚，老里德尔提起他妈的样子像是一个恶棍，狰狞恐怖的话让他觉得被羞辱。

“你不想待在这里，汤姆？比起我，你更喜欢庄园里那个阴森恐怖的老zombie？”

“我做得最后悔的事情就让你那个bitch妈把我唯一的儿子带走了！汤姆，那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怎么能怨梅洛普，这不公平！”

托马斯低下头否认。

“公平？谁来对我讲公平？她杀了我的孩子！仅仅是死可不足以弥补我心中的悲痛。”

托马斯不可置信，“你胡说！”话中却没那么坚信。

他也恨梅洛普，恨他的母亲在解决了夫妻问题之后，选择自私地，无爱地将她的孩子抛弃！

“你不信？也对，这对你来说，是有些残忍，但是汤姆，事实就是如此，那位所谓的破落贵族小姐为了她的婚姻，为了她的小崽子，勾结混混杀害了我的儿子！他们整个冈特家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令人作呕，散发腐朽的气息，还以为他们是上流人吗！”

……托马斯脸色剧烈喘息，猛而抬头看着老里德尔，黑沉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意，“就算如此，我妈没错，是他咎由自取，他值得这个结局，他不配当一个丈夫，也不配当一个父亲………”他颤抖着，感觉手臂上伤口又在疼痛得沁血，烟圈和酒气在他鼻尖上萦绕，哭喊和吼叫在脑袋里炸裂，他眼睛亮而黑暗，尽量以本能说出来，也不怕被责备，“他答应了爱梅洛普，他没做到……我记得那时，我父亲躺在血泊里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刀都有我的祈祷。”

“你就这么恨你的父亲吗？他那时候痛苦不堪……后来就没机会去做改正他的错——”老里德尔嘴唇微微颤抖，那话中的刺直插在他的心。

“……”

托马斯灵魂疲累不堪，并不是对老里德尔这种是非不分的想法，而是这些陈年旧事犹如梦魇一样缠绕着他不放，无论他多么惊才绝艳，追根究底他是那个北区狼狈不堪的小汤姆，探究这些细枝末节，他就被打回了原形。

“他将我的名姓带着对他父亲的敬意给予你，托马斯——小汤姆·里德尔……，我将原谅你，回到我身边，回到里德尔家。这一切都是你的了。”

老里德尔以为他做出了举动是彰显他高尚的情操，但对他面对的这个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屈辱，凭什么要被原谅？他什么都没做错！

“我不要，”

这个老头不同于老冈特，他外祖父至少将心思都摆在了明面上，对待他的行为并不因为他的阴暗面来产生变化，至少在他的生活中，明明白白地将他个人的癖性摆出来，喜恶程度无关他尚且可有可无的前途命运，更不将虚伪当成生命本源，薄情孤寂不是他命运的过错。

马沃罗·冈特起码倾注了心血，躺在棺材里的那个老头做了什么？因为他父亲的死而怪罪他？更别提他侮辱诽谤了他死去的母亲。如果在乎他，为什么他没在孤儿院里看到他！？

“那时我和他想得一样，我们都一样，托马斯。”或许是看出来了外孙对他的依赖，老冈特辩解道，这不是他的初衷，“只不过我不恨你。”

“你选择了我”

托马斯在极度的悲观中想，这句话也实在是像自我安慰，他忍受住了格林德沃非人的对待并非是他仰慕后者品行，也并非是天生冷酷残忍，他当时并没有选择，他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我没有选择你，是你自己选择了自己……”老冈特说，在近处孤绝地说，“你长得太像你爸爸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他带走了我珍视了二十年的女儿，最后还……”

老头们都这样说，躺在棺材里的那个里德尔说恨他妈妈！活着的外祖父说恨他爸爸，仿佛对方的孩子才是罪大恶极的。

谁恨托马斯呢？谁喜欢他呢？

他的存在就是证明这唯一的罪恶之处，他无数的受害者证明了这点——沉眠于内心深处的一贯如此的逆反心理逐渐占了上风，——死亡和鲜血。他不想理解他所作所为在别人眼中是何种意思！

……

托马斯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在管家将老里德尔的尸体整理好之后，他才看到祖父面上的愁云，那是毫无希望的悲伤。

这不关他的事，任谁也不能指责他，他只是……没有接受这个老头施加给他的命运反而接受了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