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酒与果籽9（1 / 2）

阿不思·邓布利多，堪称他的一生之敌，即便他才十九岁，也基本可以预见以后的命运，而且在托马斯自己看来，简直可以算是莎士比亚第五悲剧了。不对头到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弄死了他，所以这辈子才能这么倒霉。

中学时……听听他的评价，说什么该生心思沉郁冷漠，学无余力基础差，过于伪装，需要好好多加引导教育，巴拉巴拉的一席话。哦，好赖话都让他说完了，他还能反驳啥呢？！

幸亏那时候他外祖父坚强地没心脏病发，然却不知道是不是老邓头这番话，才让老冈特起了将他送到丹麦的心。

这么说，他后来那么惨的原因，有邓教授一份？

必须算上他！托马斯坐在大厅下的长桌旁，咬牙切齿，后知后觉地想到，上一个让他这么愤慨的人，就是他那个变态老师！

……他俩是不是认识？

他的舍友虽然坐在这里，精神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去了，瞥看一眼，发现新生们都在仔细地，可能还带着隐隐的期待听前方老邓头讲话。包括奥莱恩。

向来不喜这种活动，或者是完全可以说是对剑桥的不爽，阿布拉克萨斯回过神，满目疑惑地看着托马斯，不就是院长在宣读一些常规的学院规矩和禁忌，至于吗？难道他的室友还是一个充满叛逆色彩的学生？嗯，其实半天之内也不能完全认清人的本性，他姑且就把这当成室友的性格补充吧。

“托马斯，待会儿我们溜出去。”

托马斯虽然悲愤自己未来的生活，但还没失去理智，在这个新院长的手底下，他得老实些，避免重蹈覆辙，摇摇头说： “那老邓头的新生欢迎会怎么办？”

不解他的称呼，阿布拉克萨斯又往前方看了一眼，他们圣埃德蒙学院的院长西装楚楚，在一群穿着蠢笨的校服的新生中显得特别智慧有范，胡髭修剪十分整洁，双眼炯炯有神，富有激情，此刻他拿着一沓厚厚的书册说：“规章制度都是为了调皮捣蛋的学生准备的，如果诸生选择去做一个学业与品德皆良的学生，这就是堆废纸！”

多有魅力呀，如果他之前有这样会说话的老师，他保证老老实实上课，绝对不会发生逃学打架开派对，令家族蒙羞的事了。所以这老师从哪里找来的！？

“别管了，你难道不知道，新生欢迎会就是让新生倒霉的吗？”

托马斯转过头去，眼神和话语传达出拒绝的意思，“不知道，我不去。”

阿布拉克萨斯眼神几转，放下扯住他袖子的手。

然后直到会议结束，金发的青年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真是个怪脾气的人。托马斯有点烦躁。

——

剑桥新生欢迎会，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聚会而已，目的在于让同学们熟悉一下，交流交流，换句话说，和那些派对舞会什么的，没什么区别，他之前不喜欢，现在也不会喜欢。

七点老邓头开会，八点开舞会，九点能结束不？

耐着性子在这里喝了一杯果酒，托马斯眼睛转了一圈，他的室友果然溜了出去，奥莱恩不在，人群里看到一个人，他走过去。

“你是诺恩吧？”他想知道他是不是那个诺恩。

诺恩金色的头发松松散散，笑容灿烂极了，他和几个女生在说话，在托马斯触碰他肩膀的时候，转过身来，不笑了，“啊，是你呀，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知道阿布拉克萨斯去哪了吗？”

“不知道，哎，你不是他的室友吗？算了，阿布向来如此，你别找他了。”

诺恩口吻软糯，但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好，托马斯想，他又不是万人迷，干嘛所有人都非得喜欢他？

于是他便离开了。

溜到外面之后，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才消失。

快到九点了，月亮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十月份的风吹得他有点冷。

他感到彻骨的孤独。

不是他甘愿做壁花先生，或是他性格的一种体验，若是他长袖善舞……在集中营的那半年非人的生活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不动声色的成功才能称之为成功。

冈特与斯莱特林的命运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枷锁，不仅是刻在灵魂上的重任，还是他的梦想。

穿过校园回到寝室的时候，他的室友果然不在，桌子上放着四个鲜红硕大的石榴。

既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证明他非木头、非冰块、非石头，接受无能也不是一项不可饶恕的罪恶吧？

房间里进人的时候，托马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黑沉的眼睛在黑夜里毫无睡意。

他起身的时候，阿布拉克萨斯明显呼吸惊促起来。

“我打扰到你了？”

托马斯没说话，将床边的小夜灯打开，昏黄的灯光下，钟表时针指向三，阿布拉克萨斯，黑蓝色校服拿在手里，头发凌乱，脸颊酡红到不正常。

“你去哪了？”开口一句话便让托马斯觉得他似乎有点越界了，就算加上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心思，他们也不过是见过几面，认识一天而已。

果然，金发的青年勾起嘴角，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你说呢，室友。”举杯饮尽，他此刻无瑕顾忌自己身上那些弥漫的酒气是不是打扰到了托马斯，将衬衫的纽扣解开，在隐秘的昏暗的环境里，脱了衣服，赤身裸N体，眼神迷离地走进了浴室。

托马斯在床上出神地坐着，瞳孔仿佛扩散不能聚焦，如同石柱，手指发凉，但心脏剧烈燃烧着。

这好像是一种非同凡响的感觉？？

——

面对死亡他也算是司空见惯。生命前期里滔天的血海迅速袭来，唯有紫藤与常青藤的绿被当成解救呼吸的甘霖。

集中营里和托马斯一样大的小孩多得是，但是和托马斯一样的英国人就比较少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在哥本哈根大学附属医学研究院做教授，他也就跟着教授在研究院里学习，丹麦沦陷后，纳粹四处抓犹太人。他当时正在送信，老冈特定期给他汇生活费，教授是个好人，对他也算可以，然而那时候对托马斯来说，背井离乡和处处受挫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学得不好，斯拉格霍恩教授经常批评他。那天他被骂了之后，一气之下写了封信跑到街上想寄给老冈特，世道混乱，到处混杂着的是纳粹德国兵，托马斯被抓走的时候，研究所被炸了。

就像是被命运愚弄的一样，那时候，托马斯满心绝望，没想到他能从集中营里活着逃出来。

托德的死亡是一种威慑，但对那个地方的人来说，太稀松平常了，不起眼到即使在房间里放了二十天也没有人在意。托马斯也不在意，虽然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那些纳粹像是要把他们驯化似的，就像是人类加工厂一样，人不再是人，像是物品，像是牲畜。他被分到对照性别与环境的影响实验组，这个实验是要将男人养成女人，将女人养成男人，逼迫同性别的人做出指定的动作。有一个男人不愿意，于是就被挂起来，腰部以下被打得血肉模糊，两腿之间空无一物，直到集中营被炸了的时候，那个男人依旧挂在铁丝网上。

一个星期后，他成了人类手底下蓄养的动物，像是猪羊之类的，反正他们那组人要扮演成四肢着地的动物。再然后，就是各种感官剥夺，躯体残缺行为研究，有的女性和男性还会被编入生育实验组。

托马斯在忍受这种非人的对待过程中一直很庆幸，至少他没缺胳膊少腿的，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肢体断是断过了，可后来也长好了，而且由于他年纪小，断体愈合得迅速而崭新，他觉得比之前的好用多了。

他一直开着小夜灯，直到他的室友躺到床上的时候，带着烦躁的情绪让他把灯关了，托马斯才从回忆里抽出身来，噩梦依旧存在，他忘不掉。

“为什么跳河？”

沉寂到托马斯以为阿布拉克萨斯不会回答了的时候，金发青年带着浓重的鼻音才说：“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救我。”

托马斯向着室友的方向坐着，他们之间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这不是真心话。”

金发青年的声音传来，“什么是真心话？我说得就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