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刺瑰与璨色6(1 / 2)

1945年。

19岁的托马斯·冈特风尘仆仆,一脸倦色地从火车站里走出来,余光四散,便在路旁看见了等候来接他的班扬·安柏。后者身形高大,外套半旧不新,胡子长到脖子上。

他没震惊,神态自若,直到班扬看见了他过来接过他的行李箱时,他才说:“班扬叔叔,你还在呢?”

班扬笑得肆意妄为,眉毛像是要飞起来,“瞧你说的,我能去哪儿?”

托马斯在人潮中,跟着班扬走进汽车。

汽车飞驰着,坐在后座的托马斯眼睛流连着街景。

此时正是中午,街上人行色匆匆,伦敦这些年也没变化,破地方还是破,繁华的还是繁华。

汽车路过北区那边,托马斯看到,那里彻底成为了贫民窟。他垂下眼眸,看他的露出外套的手,并不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的细白柔嫩的模样,反而是结实生硬的指骨。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依旧缠绕在他的灵魂上,没有一丝丝消散。回到伦敦是他极力争取的结果,但在他踏上这个多年以来魂牵梦萦的故土时,只剩了满心的失望,被欺骗的他无比愤懑——战争过后,人们经由摧残和死亡的洗礼,一切人性的苦难仿佛都开始暴露出来,他路过的地方现在满是流浪汉和醉鬼。他知道不会如常,只是感到巨大的荒凉。

冈特家也不遑多让了。

托马斯面上没显示,只在心中黯然,开始心平气和地清晰认知。

他回来的任务是什么来?

战争结束了,连伦敦常年的弥漫的尘霾都要散了,街边的电话亭被重新刷坏油漆,在灰暗的空气里扎眼地很。

实话实说,托马斯其实还挺想念这个乱糟糟的世界的,至少能让他感到活着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瞥见街上一个着急忙慌的身影后,托马斯立即让班扬停了车,打开车门,带着惊喜几步去跑了过去,大力地恶作剧般地拍上了那人的肩膀。

“奥莱恩·布莱克!It's good see you again……”

眼前男子穿着笔挺的黑蓝色制服,黑夜般的凌乱无比的头发支棱着,手里托着一顶丑到极致的帽子也掩饰不了俊朗挺拔的身姿,十九岁的托马斯站在他身边,尽管不比他矮,光那种傻里傻气的样子就比不上。

“托马斯·冈特你回伦敦了?”他笑起来,表情更加神采奕奕,生动起来,透亮的肤色上布满薄汗,他看起来很着急?

“是啊,我回家了…奥莱恩”托马斯指着奥莱恩手中的帽子,不解,“你怎么去做警察去了?”

奥莱恩懊恼地说:“别说这个,我要被烦死了,老头子非要我在去大学之前来体验一番,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毛病?就这个夏天!”

托马斯笑着,“你在哪个大学?剑桥还是牛津?说不定我们能做校友呢!”

“这样吧,明日来我家,托马斯,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请谏,我真来不及了……”

托马斯应声好。

回去之后班扬心照不宣地问,“战友?”

“不算是,他是我朋友。”

托马斯沉声,收敛笑容。

回到阔别以久的冈特家时,托马斯紧绷已久的心才算放下,一路上他都精神紧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掳走似的。路过花园小径,走入主厅,他卧室前的紫藤花和常青藤枝叶繁茂,几年前嘱咐约翰大叔种的那株白色玫瑰在阳光下明亮闪耀。

妙极了…

见老冈特的时候,托马斯思乡的情绪不能稳定,情切的心在沸腾着,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老冈特和七年前并无二致,头发倒是花白了不少,精神还是一样,冷情肃颜,无惊无喜,在托马斯看来还是从前那个古怪乖僻的老头。

托马斯立刻感到安心,上帝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从丹麦到美国,辗转多方,经历的痛苦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去洗把手,东西放下,让珍娜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老冈特起身,去往餐厅。

托尽量笑逐颜开,多年来的习惯也让他不能太过放肆,笑也罢了,亲切的问候还是免了,见老冈特还是这般,知是他外祖父表达情感的极限了,至少说话时老冈特还是面容温和,眉眼舒畅,语调挺柔和的。

呃……难不成祖孙二人真抱头痛哭起来?托马斯讪笑一声,就连想想那种场面的念头都能令他头皮发麻,脚底抽筋。

回到房间,托马斯谢绝了珍娜的帮助,自己动手将衣物整理归齐。这些年来,他一向如此。

书桌上摆着一束花,桌案上一如既往空白一片,就像多年前他刚走进这里的样子。

窗口的藤蔓倒被修剪了,在他打开窗户时,都不能伸展到房间里了。底下约翰·克劳福德正在工作,他拿着一把大剪刀,对着那株玫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修剪着。

“约翰大叔,这花你真种活了?”托马斯趴在窗台上,朝他问。

花匠胖乎乎的脸笑容灿烂热切,“托马斯,你真回来了?昨天你grandpa就说你要回来了,今日你就到了。”

他停下修剪工作,朝托马斯挤眉弄眼。

“今日的花好看吗?老头子给你弄得,就是从这玫瑰上剪的,还让我把它修修,以防看出来花被剪了……”

托马斯眉毛挑起来,方才在楼下grandpa连说都不说,连日来的沉闷在这时消散,让他的话多了起来,兴高采烈的,“您怎么种的?怎么不多种几株?这里就一个多难看。”

“当然是我高超的技术了…你这孩子长大了还挑起来,你可我不知道我种这一株花费了多少心思……真主啊,你长高了,可像——”老约翰适时不说话神秘兮兮地。

托马斯十分了然,接了一句,“我grandpa?”

“我本来想说是像你爸爸的!”

托马斯笑起来。

珍娜在门口敲了敲门,“快去吃饭,托马斯……“

他回头道:“知道了,就来!”在房间内环视两秒,嘴角上扬,笑逐颜开,勿匆下了楼!

——

奥莱恩·布莱克的邀请函晚上果真到了,“诚邀贵府公子托马斯·冈特过府一聚……”熨贴齐整的黑卡纸上是布莱克的家徽,还夹杂着一封奥莱恩亲手写的信件,交待他办聚会的目的和要求。

托马斯左翻右翻,不由得头皮发麻,他还以为是闲聊式的,看到务必盛装,他摇头晃脑,随即产生了退缩之意。

话虽如此,他还是向老冈特说了,他回来得急,家中没有现成的衣服,现做又来不及了。

托马斯很想以此为借口逃避,老冈特不许,让珍娜去找出来一套西装。

“多年了,你unde的,现在看也不算过时,让珍娜熨贴下,你试试?”

莫芬·冈特?

托马斯想到在美国听闻的莫芬的一些事,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眼见老冈特为他忙上忙下的,终是选择了缄声。

莫芬不在乎,他在乎!

穿上这身西服时,托马斯才意识到,他真得成年了,这似乎瞬间让他感觉压力倍增,黑色的衣服和衬衫对他来说略宽松,但托马斯穿起来显得他精气而优雅。头发被梳得整齐而纹丝不乱,灰色暗纹领带系成结,十足老派绅士、年轻俊美的青年的形象在他身上完美体现。

“去剑桥的事情都办完了?”老冈特拄着手杖,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眼镜换成金丝细边的,看着镜子前的托马斯道:“那位年轻的布莱克是你校友?“

“申请工作早就做完了,或许是牛津,奥莱恩还没来得及说。”托马斯转了身,“我看起来怎么样?”

老冈特赞许地点了点头,“非常棒,托马斯,回头把那枚戒指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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