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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在她身后看着我,眼睛闪闪发光。我脚底发力准备冲过去,他则刀锋抵在她脖子上。她呜咽一声,两条胳膊死死抓着他的前臂,想挣开他的控制。

“呃喔,”他对她发出警告,一点一点移过来,拖着她走向门口,其间刀始终压在她脖子上。她不听话地挣扎,他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从趾高气昂到恼火。

“少乱动,”他咬牙切齿地对她说。

“照他说的做,珍妮,”我劝她,但她在他怀里疯狂踢打,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她脸上,似乎她对被他控制感到无比恶心,宁可被刀伤到也不愿多一秒和他肌肤接触。她真的被割伤了,血已从她颈部流了下来。

“你不能老实呆着吗,女人!”他凶狠道,慢慢丧失了冷静,“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想死在这儿吗?”

“死在这儿然后让我弟弟杀了你,也好过放你逃走,”她嘶声说道,继续费劲地挣动。我注意到她往地面瞟了一眼。离他们扭打的地方不远,就是卫兵的尸体,我刚反应过来她想干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雷金纳德在死尸伸出的一条腿上绊到了,踉跄了一下。就一下。足够了。珍妮趁机发力,一声大喊,身体猛地往后顶,他踉跄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撞在门上——我的剑还牢牢嵌在门板那儿。

他嘴巴大张,震惊而痛苦,仿佛在无声地叫喊。他的手仍搭在珍妮身上,但已失去力度,渐渐松开,她往前跌倒,只留雷金纳德被钉在门上。他看着我,又看看胸口,剑尖从那里戳出来。痛苦令他扭曲了面庞,牙齿沾满了血。接着,慢慢地,他从剑尖滑下来,倒在第一个卫兵身边。手落在胸口的血洞,鲜血浸染了衣服,渐渐漫到地面上。

他微微偏过头,寻找我的视线,“我试着做正确的选择,海瑟姆,”他说,眉毛皱成一团,“你当然能理解的对吗?”

我俯视他,心中默哀,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被他夺走的我的童年。

“不,”我对他说,光芒从他眼中慢慢消失。

希望我最后的公平论断跟着他去到另一个世界。

“混蛋!”珍妮在我身后尖叫。她爬了起来,跪着双手撑地,像野兽一样嘶喊,“没阉了你算你走运!”但我觉得雷金纳德已经听不见了。那些话只能留在活人的世界了。他死了。

<h3>五</h3>

门外一阵响动,我跨过尸体拉开门,如果卫兵再来,务必做好迎战的准备。只不过,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莫妮卡与卢西奥,两人从楼梯平台往下走,手中大包小包,霍顿正给他们引路。母子俱是苍白消瘦的脸——长期被禁闭的人的脸。他们的视线越过栏杆,望向下方的门厅,遍地死者的景象让莫妮卡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用手掩住嘴。

“我很抱歉,”我说,不确定自己在为什么道歉。为吓到他们?为弄出一地的尸体?为他们被挟为人质整整四年?

卢西奥满是恨意地瞪了我一眼,偏开视线。

“我们不必你道歉,谢谢先生你,”莫妮卡用不流利的英文说,“我们感谢你,终于放我们自由了。”

“如果你愿等,我们明早离开,”我说,“霍顿,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先生。”

“我想我们更愿意早点走,等准备够回家的食物和水就动身,”莫妮卡回答。

“请等等,”我道,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疲惫,“莫妮卡,卢西奥。请等等,我们早上一起走吧,好保证你们旅途安全。”

“不用了,谢谢你,先生,”他们已走到楼梯最下一阶,莫妮卡仰起头,扭脸看我,“我想你做得够多的了。我们知道马厩在哪儿。我们可以自己去厨房弄吃的,然后是马……”

“当然,当然。你们有……有什么可以自保的东西吗,万一碰上强盗?”我快步走下楼梯,伸出手从其中一个死去的卫兵身上拿来一把剑。我剑柄朝外递给了卢西奥。

“拿着,卢西奥,”我说,“回家路上,你需要这个保护你母亲。”

他抓住了剑,抬头看着我,我认为他眼神软化了下来。

然后他将剑捅进我的身体。

1758年1月27日

死亡。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死亡,还会有更多死亡。

多年前,当我在黑森林击杀联络人时,自己计算错误,刺进他的肾脏,加速了他的死亡。这次庄园的门厅里,卢西奥持剑刺穿我,完全是出于运气,躲开了所有主要器官。他的一刺凶猛无情。和珍妮一样,那一击代表了多年被压抑的愤怒和做梦也要复仇的心理。而我自己一生中所有的时间都在寻求复仇,我根本不怪他这么做。只是他没有杀了我,显然,我还在这里写字。

只不过,那一下让我受了重伤,接下来一整年我都躺在庄园的床上。我仿若站在峭壁,面前是无边无涯的死亡,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伤口感染,高烧不退,但我在疲倦中反抗死亡,微弱但跃动的意志火焰在身体里不曾熄灭。

角色对调了,这一次换作霍顿来照顾我。每当我恢复意识,从汗水浸湿的床单上挣扎着醒来,他都在那里,抚平我身下的亚麻,换一块新的凉法兰绒置于我火烫的眉心,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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