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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走,先生,”霍顿扭头催促。

“想都别想,”我回敬他。

又来一波攻击,我们负隅顽抗。一名宦官低吟着倒地,奄奄一息。这些人即便是死,即便被刀剑捣穿肚腹,他们也不哭喊。和我们短兵相接的宦官身后,还有人源源不断靠过来。就像蟑螂。每杀掉一个,就有两人补上。

“快走啊,先生!”霍顿不依不饶,“我来顶住他们,然后就追上你。”

“别傻了霍顿,”我咆哮,声音里藏不住的轻蔑,“你顶不住的,他们会宰了你。”

“我比这更紧急的情形都经历过,先生,”霍顿闷哼,持剑手挥动不息,和对方厮杀着,但我听得出声音里的逞强。

“那你也就不介意我留下啦,”我边说边用袖剑挡下一名宦官,并徒手反击,照着他脸上来了一拳,他打着转摔倒在地。

“走啊!”他高喊。

“要死,我们一起死,”我答。

但霍顿心意已决,不再客套了,“听着伙计,要么你们俩活着离开,或者我们三个全死在这里。你怎么说?”

与此同时,珍妮正拖着我的手往后拽,浴室的门开着,又有人从我们左侧杀到。我还是下不了决心。终于,霍顿摇一摇头,猛地回身喊“原谅我先生”,我还来不及反应,他把我往浴室里一推,嘭地关上门。

突如其来的死寂,我四肢大张倒在浴室地上,慢慢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听到门那头传来激斗的声音——奇异的、消了音的金属相击——和一声重重的撞门声。接着传来一声叫喊——霍顿,我挣扎站起身来,准备用力拉开门冲回去,珍妮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现在帮不了他,海瑟姆,”她柔声道。此时院子里又传来一声喊,霍顿大吼,“你们这群混蛋!这群该死的没种的混蛋!”

我回身最后望了门一眼,闩上门闩,珍妮拖着我往地上的活板门走去。

“混蛋,你们就这点能耐吗?”我听到脚步声从头顶经过,霍顿的声音依稀远去。“来啊,你们这些没鸡巴的怪胎,和国王陛下的人过过招啊……”

我们沿着地下走道往回跑时,最后听到的是一声惨号。

1757年9月21日

<h3>一</h3>

我希望自己永远不以杀人为乐,但对于在伊特山上看守阿布戈尔贝修道院的科普特祭司,我破了例。我必须承认杀掉他令我愉快。

他栽倒在泥里,胸膛起伏着,断断续续抽了最后几口气。他身后是一圈栅栏,围起小片空地。空中有只秃鹰兀自叫着。我瞥了一眼修道院的方向,地平线上赫然耸现出砂岩的尖顶和拱门。窗户里亮着暖色的光,意味着有人活动。

垂死的卫士躺在我脚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有那么一瞬间考虑给他个痛快——可转念又想,凭什么对他仁慈呢?不管他死的过程多漫长、多痛苦,和这圈围栏内的可怜人被迫承受的苦楚比起来,都算不上什么——根本算不上。

而有个特别的人,还在其中经历着磨难。

从大马士革的市集上我了解到,和我想的一样,他们没有杀霍顿,而是活捉了他,押送至埃及阿布戈尔贝的科普特教修道院,一个阉割男人的地方。我赶了过来,祈祷自己没有太迟,可内心深处的预感告诉我已经迟了。的确。

我看着面前的栅栏,知道它们深深嵌进地底,以防止夜行的掠食动物掘土钻过去。里面就是埋阉人的地方,整整十天,只露出脖子以上。他们不想鬣狗半夜闯进来啃食暴露在外的脸。绝对不行。就算这些人死,也只能是死于终日曝晒,或者阉割留下的伤口。

我丢下卫兵,潜入围栏之内。夜色昏沉,只有月光为我指路,而目力所及的沙地上都沾染了血色。先后有多少人在此遭受煎熬,残缺着身体、除了头部全被掩埋?我想不出。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呻吟,我眯起眼睛,看到空地正中有一块不规则形状,我立刻明白,那是二等兵詹姆斯·霍顿。

“霍顿,”我小声招呼,立刻赶到他戳出沙地的脑袋边,蹲了下来。眼前景象让我倒抽一口冷气。这里的夜晚凉爽,但白天酷刑一般炙热,他被阳光严重灼伤,脸上的肉仿佛都被烤糊了。脱皮的眼睑和嘴唇正流着血,整个脸部皮肤发红、翻卷剥落。我拿出准备好的皮水壶,拔掉塞子,凑上他的嘴唇。

“霍顿?”我又叫了一声。

他动弹了一下。眼睛忽闪着睁开,视线聚焦在我脸上,眸子浑浊不堪、充满了痛苦。但他认出了我,非常缓慢地,浅淡的笑容浮现在他皴裂僵硬的唇角。

笑容倏地消失,他开始剧烈颤抖,是想从沙堆里挣脱出来还是感到了一阵剧痛,我无法得知,只看到他张大了嘴,脑袋猛地左右晃动,我挨近捧住他的脸,不让他伤到自己。

“霍顿,”我仍压低嗓子,“霍顿,别这样。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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