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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我跑去质疑老菲林先生了。有一天,我在圣经课上挑战了他,结果为自己挣到的却是他用手杖对我的手指节一阵好打,还有他会把此事告诉我父亲的承诺,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后来,父亲带我去他的书房,关上门以后,父亲咧嘴一笑,用手轻轻拍着他自己的一边鼻子。“海瑟姆,通常来说,最好还是把你的想法埋在自己心里。隐藏于众目睽睽之下。”

所以我这么做了,然后我发现自己在观察着周围的人,试图看透他们的内心,好像我也许能用某种方式领悟他们是怎么看待世界的,是老菲林先生那种方式,又或者是父亲那种方式。

当然,现在写下这段话,我能意识到自己是有些狂妄自大了:我感觉自己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而这一点其实不管是在我十岁的现在,还是在我八九岁的时候,都一样并不引人注目。也许是我目空一切,傲慢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也许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是家里的小大人了。到我九岁的时候,父亲送了我一副弓箭作为生日礼物,我在院子里练习射箭,心里希望道森家的女孩们或者巴雷特家的孩子们能从窗户里看着我。

自从我在门边跟汤姆说话到现在已经过去超过一年了,但我有时仍会在那里徘徊,希望能再次遇到他。父亲乐于谈论一切话题,除了他自己的过去。他从不谈论他到伦敦之前的生活,也从不谈起珍妮的母亲,所以我依然抱着希望,不论汤姆究竟知道些什么,对我来说都可能具有启发性。而且,当然,除此之外,我也想要交个朋友。不是父母、女佣、家庭教师或者导师——这些我有很多。我只是想要个朋友。而且我希望这个人是汤姆。

当然现在这永远不可能了。

他们明天就要埋葬他了。

1735年12月9日

<h3>一</h3>

今天早上迪格维德先生来看我了。他敲了敲门,等待我的回应,然后不得不低着头走进来,因为迪格维德先生长得又高又瘦,而我们应急住所的门廊却比原来家里的要矮得多,他不仅谢顶,双眼略有些外凸,眼睑上的静脉也清晰可见。他在这里走动时不得不俯着身子的样子,让他显得更有些狼狈,让人感觉他在这里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早在我出生以前,他就已经是父亲的男仆了,至少从肯威家在伦敦定居时就是了,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或者说,他甚至有可能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像是个住在安妮女王广场的人。内疚感更加深了他的痛苦——他悔恨的是袭击发生的那个晚上他并不在家,那天他到赫里福德郡处理家族事务去了,他和我们的车夫在袭击次日早上才回来。

“我希望您能宽宏大量地原谅我,海瑟姆少爷。”几天后他对我说,脸色苍白又憔悴。

“当然,迪格维德。”我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直呼他的姓一直让我觉得不自在,这个姓氏从我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对劲。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加上一句“谢谢你”。

今天早上,他枯槁的脸上带着同样严肃的表情,而且我敢说,不管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一定都是个坏消息。

“海瑟姆少爷,”他站在我面前开口道。

“有什么事吗……迪格维德?”

“我非常遗憾,海瑟姆少爷,这里有份来自安妮女王广场的消息,是巴雷特家的消息。他们明确表示,巴雷特家不欢迎任何肯威家族的成员参加年轻的托马斯少爷的葬礼仪式。他们还恭敬地提出要求,希望两家之间最好不要再有任何来往。”

“谢谢你,迪格维德。”我说,看着他急促而悲伤地鞠了一躬,然后他低头避开低矮的门楣离开了。

我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茫然地盯着他原来站着的地方,直到贝蒂回来帮我换下葬礼套装,换上我平时穿的衣服。

<h3>二</h3>

几周前的一个下午,我待在仆人们住的地方,正在一条从仆人下房通往陈列室厚重闩门的短走廊里玩耍。家里的贵重物品都存放在陈列室里:只有在母亲和父亲招待客人时才难得有机会重见天日的银器、家族的传家宝、母亲的珠宝,还有一些父亲认为极具价值的书——无可替代的孤本书籍。他一直把陈列室的钥匙带在身上,挂在腰带上配的一个钥匙环里,我只见过他把钥匙委托给迪格维德先生,而且时间还很短。

我很喜欢在这条走廊附近玩耍,因为很少会有人来这个地方,这就意味着女佣们从来不会打扰我,她们总是叫我离开脏地板,免得我把裤子磨出洞来;又或者是其他好心的佣人们来打扰我,他们会和我进行礼貌的谈话,并且强迫我回答关于我所受的教育,或者是根本不存在的朋友的问题;甚至有可能是母亲或者父亲会来打扰我,他们会叫我离开脏地板,免得我把裤子磨出洞来,然后再接着强迫我回答关于我所受的教育,或者是我根本不存在的朋友的问题。又或者,比以上所有情况都更糟的是,珍妮会来打扰我,她会嘲笑我玩的任何游戏,如果我玩的是玩具兵的话,她就会恶意地把每一个锡兵都踢倒。

仆人下房与陈列室之间的过道,是安妮女王广场上少数几个我真正有希望避开这些事情的地方之一,所以当我不想被人打扰的时候,我就会去那条过道。

除了这一次,我正要部署我的部队的时候,一张新面孔出现了,是伯奇先生走进了过道。走廊的石质地板上放着一盏我带来的提灯,随着过道门打开带起的气流,烛火也闪烁跳跃起来。从我在地板上的位置,我看到了他礼服大衣的下摆和手杖尖,随着我的视线上移,我意识到他也在低头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的手杖里是不是也藏着一柄剑,它会不会也像我父亲的手杖一样发出咯咯的响声。

“海瑟姆少爷,我衷心期望着能在这里找到你。”他微笑着说,“我想知道,你现在忙吗?”

我匆忙站起身来。“我只是在玩,先生。”我迅速说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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