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秘密(一)7(1 / 2)

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随着郭小梦在心里不断地推演渐渐完整:12岁以前的兮兮,孤独又倔强地长大,父母亲对她的照顾,更多是通过几通电话,几句叮嘱来完成,从前的她只当自己不讨人喜欢,后来她才渐渐明白,自己的爸爸妈妈是多么让人骄傲的存在。

只是,年少缺失的父爱母爱,到底让她心里不甘,她常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贪婪的阅读那些书架上还残留爸爸妈妈的指尖余温的书籍。尽管那些书籍于她而言晦涩难懂,但是一边看着书里方正的文字,一边想象爸爸妈妈看书时的样子,就让年少的她觉得分外满足。久而久之,兮兮在别的孩童还在看动画玩玩具的年纪里,已经入门了金融和医学的基础知识。她常常在想,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她也像他们一样,这么厉害,会不会赞赏的夸她一句,陪她好好吃一顿饭。

有一天,她在空调固定架下看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黑猫,她将它带回家里照顾它,看它怯怯讨好她,小心翼翼地吃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摇尾巴,她突然觉得,自己孤寂了那么久的心,一下子得到了安抚。只可惜,这只小猫并没有陪她太久,那日妈妈回家看到小黑猫没有惊喜,只有愤怒的指责,甚至在她苦苦哀求的情况下将它无情的摔了出去。她急忙上去查看,小猫在几个微弱的呼吸后就没了心跳,那一刻的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可以陪伴她的人,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汹涌而来,她恨恨转身,冲着母亲的怒容大吼:“你摔死了它!你不是个好妈妈!也不是个好医生!”女人原本愧疚的脸在听到她的怒吼后变得愤怒不已,她在婆娑的视野里看不清她的眼神,听到的只有母亲冰冷的吩咐:“给我回你的房间里好好反省反省!”她转身头也不回的向楼上跑去,却没注意到母亲看着她背影流露出的愧疚的眼神。

从那以后,兮兮常常会梦到小黑猫,它用它一双乌黑的双瞳哀怨的望着她,似是责怪她的善良害死了它,梦里的小黑猫再也不那么可爱了,而变得越来越可怕。她常常在半夜惊醒哭泣,小小的身子缩在床脚抖作一团,孤独又可怜。

后来她发现,她的妈妈即使再忙,也会照料屋后的花,而对于她这个女儿,更多的却是无奈和冷漠。她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对她竟还不如一株花!有时候,心底的执念越深,恨一旦扎根,眼里就再也看不到那些你曾真正渴望的温暖了。

她知道了她有洁癖,于是她开始留意流浪猫流浪狗的存在,她明白它们呆不长久,却也不介意将它们带回来恶心她。只是奇怪那些动物总会在一夜之间消失,仿佛不曾来过一般。

銆魍看着郭小梦的眼神,从冷漠到充满恨意,再到现在的冰冷没有温度,竟然有了几分梦使大人的影子。郭小梦平静的看着抱着她的女人,低声询问:“关于那些猫尸,你都知道些什么?”

女人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抱着怀里的兮兮哭的肝肠寸断:

“我自知那次摔了小猫对兮兮的影响很大,但是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后来的兮兮对我更是不愿亲近,作为妈妈,碍于面子我还是没有给她主动道歉。我常常去给那个埋有小猫的花浇水,希望它能安心的走,却没有足够的勇气求得兮兮的原谅。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听到那间屋子传来一些响动,我以为是家里闹了贼,于是轻手轻脚前去查看,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兮兮熟练的对小猫扒皮剔骨的一幕。”

女人声音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兮兮,她一向乖巧听话,虽不爱和我亲近,但她平日里是个善良爱笑的孩子。这样的她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她眼底的疯狂让我心惊,我怕再次刺激到她,于是躲在一旁没有出声。直到她做完那一切,回到自己卧室躺好。我看着她的睡颜心痛不已,作为医生,对心理这方面我多少有些了解,所以兮兮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存在双重人格,为了弄清状况,我走进了那间屋子,看到的,就是她解剖完整的一具具动物的尸体。兮兮才12岁!她对解剖竟然能熟练到这个地步,我又是心惊又是震撼又是担忧。惊于她的解剖天赋,震撼于她的残忍,担忧的则是她的病情。为了弄清楚兮兮的病情,这些东西我并未立刻做处理。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这些孽,都是我造下的!兮兮说的对,我不配做一个母亲,要不是我对她太过严苛冷漠,也不至于将她逼成这个样子,我早该辞了工作好好陪陪她的,我知道她一定想让我多陪陪她的,她那么懂事,却从来都不跟我提——”

郭小梦此时只觉得全身发冷,她看着眼前颓然自泣的女人,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好回抱住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安抚的向下顺着她的背。女人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而郭小梦,正要开口说什么,一股浓浓歉疚和不甘自心底传来,入目沾满鲜血的手让她更为难受,她几次强行压住,却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妈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是我杀死了它们!是我杀死了它们!那个凶手竟然是我!啊啊啊啊啊,妈妈,我不想的 ,我真的不想的!”

銆魍看着眼前的郭小梦一愣,不对,现在占主导情绪的已经不在是她!而是兮兮!再这样下去,郭小梦也会受到伤害!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只见郭小梦眼神突然一冷,盯着他的眼里露出让人心惊的疯狂,那是要将他撕碎的疯狂!銆魍汗毛倒竖,靠本能退出一段距离,却没有离开。

郭小梦不受控制的推开受伤的女人,再度拿起手术刀向着那只黑猫冲去!

她双目猩红,只觉得杀了这只猫,她才能解脱。一旁的女人急忙冲上来,堪堪抓住再次崩溃的兮兮。

此时的郭小梦知道,她只有对抗那股力量战胜她或者说服她才能阻止接下来不可言说的悲剧发生。强忍着要脑袋要炸开的痛楚,郭小梦趁面前牵制着自己的女人不备,抓起手里的手术刀扎向了自己的大腿。

銆魍眼看她的动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鲜血如注,迅速染湿了她的裤腿,她回头看了它一眼,转头对女人说了句话。

銆魍只看到她嘴唇微动,接着就在女人怀里晕了过去。

夜色静谧,学校教学楼一角的石榴树下,段凯向着一个挺拔的黑影单膝跪了下去:“使君大人。”

鬼王筱蔱看着下首的人,久到对方以为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开了口:“述篱的线索查的怎么样了?那个郭小梦,可是她?”

段凯低头不与之对视:“目前还不确定,按照我的推断,我想,是她。”话音刚落,身子就被一股力量甩了出去,带起地上少许落叶,路人只当乍起的风吹起了片片落叶,并未看到什么。段凯捂住肚子不敢做声。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不用敬语称她,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莜蔱转身,朝着那最黑暗中踱步远去,那身影中竟然有几分寂寥的味道。

“是!”段凯急忙单膝跪地恭送那人离开。

郭小梦彻底醒来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有种今夕何夕的迷惘,右边大腿的位置还隐隐作痛,这个梦后面怎么样了,她已经没有办法得知,心中遗憾,拿起手机看课程表才发现今天虽然是周六,但是上午有思政课,来不及哀怨已经迟到一个半个小时,郭小梦利落翻身下床才发现舍友竟然一个都没醒,于是急忙叫大家起床洗漱。

段凯再次遇到郭小梦是几天后的下午,少女穿着牛仔短裙白T恤低头想着心事,仿佛她身后纷纷扰扰的秋叶,明明暗暗的树影都与她无关。

他斜挎着背包堵在她必定经过的小道前方,看着她毫无所觉地向他走近,眼底地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在想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突如其来的询问将正在沉思的郭小梦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性地双手握成拳,同时跺了两下脚。控诉的话脱口而出。

段凯也没想到她反应竟这么激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敢再看她。女孩一双杏眸里慢慢泛上了泪花。

郭小梦看着眼前的男生将右手抬起,似是察觉到不妥,又缓缓地收回背在身后,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低声询问她:“你没事吧?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

原本还因为自己表现得太夸张有点自责的郭小梦,被他这句倒打一耙地道歉整乐了。看在他是学长地份儿上,她便不与他计较。

被“网开一面”地某人接着关心:“你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在你面前你都没有发现。”

郭小梦叹了口气,不甚在意:“你不知道,我自小就很倒霉,总是过一段时间就会遇到一些问题不大但是让人闹心的小事情,这种事情虽然对我影响不大,但是桩桩件件挤在一起频繁发生难免让人觉得沮丧。”

“看来你最近就遇到了不少这样的麻烦事。”

“对啊,上周六思政课迟到被老师抓包,当众挨批还要写保证书,昨天晚上动物学实验解剖小白鼠还不小心伤到了手。”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把那只受伤的手举起来挥了挥。

段凯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笑得越发明显,憋着笑关怀:“现在还疼吗?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傻子都知道这是在敷衍的关心,郭小梦看着他憋笑的样子只觉得心情更抑郁了:“之前我认识的那个高冷帅气的学长哪里去了?你快把他还给我!”说着就要冲上去挠他痒痒。

段凯被她炸毛的样子搞得更想笑了,逗她生气真的太好玩了,好容易忍住,他才惊讶的发现俩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相处的画风已经变成了这样。要是被那群家伙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估计下巴得惊得掉地上。

俩人寻了湖边的石凳坐了下来,看她又一幅生无可恋地表情,于是他收敛了笑容认真跟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爱做梦吗?郭小梦不解。

“我自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只是我从来不敢告诉别人。”段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认真缓慢。

“看不到的东西?鬼吗?”郭小梦眨眨眼,这个家伙不会又在逗我吧。

“不是,我能看到每个人的寿命,和这个人短期内会发生的事情。”看着她一副“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段凯继续解释:“我能通过梦境看到白天接触过人的寿命,甚至还能推理出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情。”

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郭小梦在心底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相信了,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那你是不是也常年做梦?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斟酌了一下,她忐忑道。

他当然知道她常年做梦,因为他也一样,每个画梦师都会如此,只不过资深的画梦师具有很强的掌控力,他们对于各种梦境更为熟悉,应对那些突发的情况更加老练,像她这样的,却是少见。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心里了然,仿佛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又仿佛什么缺了点什么。

“那,画梦师是什么?和我做梦有关吗?”

她知道自己画梦师的身份了?段凯此刻心情复杂。使君大人交代的任务是找到述篱,他现在虽能肯定郭小梦和述篱有某种关系,但他还不能确定述篱到底在哪,一时间竟陷入了沉思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学长???”郭小梦看他发起了呆,忍不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段凯定了定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想你应该也是一名画梦师,画梦师的职责就是通过梦境,将一些对梦境主人有创伤性的不好的记忆片段进行更改,从而解除梦境主人的心结,不再做这种类似的噩梦。”

郭小梦沉默了,难怪她从小就会做这样或那样的噩梦,原来这些竟是别人的,可是为什么她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画梦师的身份呢?她连作为一个画梦师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从来没有人给她说过这些,连她的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他们只当是她天生爱做梦,睡眠质量差。还有上次做的梦,兮兮,到底怎么样了,结局是什么,那只小黑猫哪去了,她都不知道。

“唉!”

俩人异口同声地叹气声,惹笑了彼此,二人心中压着的心事仿佛一下子在这笑声中变得没那么令人抑郁了。

銆魍趴在二人身后地柳树上看着俩人的背影,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没良心的丫头,亏我还担心你呢,结果你在这和别的男人花前月下。

此时的某喵对自己心里泛起的酸泡泡毫无所觉,纵身跳下树,捡起旁边的小石子冲二人所在的地方扔了过去。

石子砸在水面上泛起水花,郭小梦和段凯被突然的水花惊了一下,迅速弹坐起身,二人只是裤腿略有水渍,郭小梦回头,想看看是谁家的熊孩子这么没礼貌,只看到一个像猫一样的黑影消失在树后。

“怎么了?”段凯看她失神,忍不住询问。

女孩回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得他有点心虚,就在他犹豫要不要错开这双眼睛得凝视时,郭小梦噗嗤笑了出来:“学长,我发现你害羞的样子好好看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害羞啊,你看,你的耳朵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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