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城3（2 / 2）

“困，姐姐，我好困，我想回家，我想睡觉，等我醒来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家看到爷爷了？”孩子气若游丝，显然快支撑不住。

郭小梦慌了，连忙问道：“救护车怎么还没过来？”这才发现司机早已经不在了。一旁沉默许久的护士姐姐突然开口，救护车来了也来不及了，你还是把孩子送到家里见她爷爷最后一面吧.”郭小梦思索再三决定听从护士小姐姐的话，果断抱起孩子的身体准备送孩子回家。

怀里的孩子瘦弱的仿佛没有骨头，就像一根软绵绵的面条搭在郭小梦的臂弯处，轻盈的仿佛是一片羽毛会随时被风吹跑。郭小梦心惊不已，这孩子哪里像八岁的小孩，太瘦小了些。

“你还醒着吗？不要睡，答应姐姐不要睡，姐姐送你回家。”郭小梦一边抱着孩子向前走一边低头询问孩子的情况。

“ 好，姐姐，我不睡。”小女孩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回应道。

郭小梦听从护士姐姐的指路向着小女孩的马不停蹄的赶，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也毫不在乎，她没有时间管这些。

“你还在吗？接下来怎么走？”这句话是郭小梦问那个女护士的。“你不用管我，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再右拐，旁边是这个小姑娘的学校，穿过这个学校后面就是她的家，不要回头，我就在你身后。后面的你自己会知道怎么做。”护士小姐姐的声音越来越远。郭小梦记下路线不在耽搁，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左边是一片空地，连棵草都不长，右边是一条铺着石子的土路，郭小梦脚下颠簸走的有点吃力，胳膊早已发酸开始没有知觉了，但是她依旧极力控制自己将小女孩抱得平稳，怀中的孩子很难再给她回应，要不是能感受到孩子还有浅浅的呼吸，郭小梦都快要怀疑孩子已经死去了。

郭小梦顺着学校漆着绿色的围栏找到了学校的大门，踏入校门的一刹那，小女孩在学校的记忆如同开了闸门的洪水汹涌出来，撞得她头痛非常。

强忍住一波疼痛后，郭小梦顺着小女孩的记忆找回家的路，熟悉的地方刺激的她几次不得不放缓步伐。

“打死她，她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记忆里一个胖大的小男孩一边对小女孩拳打脚踢一边指挥身边的小男孩一起上手。“她爷爷是捡破烂的，她不配和我们一起上学！”又一个小女孩高傲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还时不时讽刺两句。

小小的孩子缩在角落里微微颤抖，却没有哭，粉色小裙子上面全是灰黑色的脚印，脸上眼角乌青。唇角因为挨揍咬牙没哭生生咬破舌头流出血来。郭小梦能够切身感受到小女孩身体的疼痛感，彷佛那些痛打不是落在小女孩身上，而是落在自己身上。

郭小梦脸色微沉，眸光因为看到的这一幕变得有些冰冷，顺着教学楼的楼梯往上爬，每经过一个转角空地都能目睹一场残忍的暴力，内心痛的无法呼吸，那些拳打脚踢和冷言冷语压抑的她喘不过气儿来。

爬到五楼，怀里的孩子体温已经凉了些许，郭小梦的胳膊早已失去知觉，这一刻郭小梦的内心有一个执念一直在心头萦绕：“我一定要带她回家！”

第六楼，看到白色的墙上刺眼的血迹，郭小梦心颤了颤，她看到几个女孩商量着怎么欺负小女孩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小女孩看着她们扭曲的表情，连个眼神也懒得回应，是了，挨打她早已司空见惯，这些人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群小丑罢了。也许是她太过冷静嘲讽的目光激怒了一个穿着光鲜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顺手拿起了剪刀扎在了小女孩的胳膊上，鲜血顿时喷出，溅到了一旁苍白的墙上，狰狞醒目，吓得那个女孩尖叫出声，带着剩余的俩人匆匆跑了。

好疼，郭小梦只觉得自己胳膊仿佛被扎个对穿，虽然没有流血，但是疼痛真实存在。她的脸色白了白，步子不得不再减缓下来。

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天窗，只要爬上那个天窗，翻过去跳到墙外侧的草丛里，顺着石子路就能回到小女孩的家。此时天早已黑了，星星的光通过天窗投下来，照亮了这一席之地，这里曾经是小女孩最常呆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坐着，她才能获得喘息，看看星星，享受片刻属于自己的时光。

郭小梦不得不放下怀里的孩子去攀岩上去，她有点恐高，所以爬的小心翼翼，确定爬上去以后墙外确实有路，这才下来准备带着小女孩离开这里。

郭小梦需要有人帮忙把孩子递给自己，爬上天窗需要手脚并用，就无法抱着孩子离开这个地方。郭小梦这才意识到那个护士早已不知所踪，眼下她孤立无援，看着怀里的孩子终于渐渐没了气息身子变得冰冷。一股发自心底的绝望和悲愤笼罩着她，眼泪顺着眼角不受控制的留下来，那些小女孩所经历的一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替小女孩报仇的满腔恨意使她眼眶鲜红，身体微微颤抖，几乎压抑不住。

清凉的夜风吹起郭小梦栗色的头发，细看之下竟然还发着红色的微光，郭小梦跪坐在小女孩尸体旁无声流泪，那样的姿势像是俯首忏悔的罪人。

郭小梦看到了所有关于小女孩的记忆，她终于知道了小女孩为何死去，因为有人骗她说找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就在经过那个十字路口不远的地方，可惜她太过心急，没有注意到飞驰而来闯红灯的车子。如果那个时候有路人向她伸出援手帮忙叫救护车，也许小女孩不会死去，然而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击碎了她唯一求生的念想，没有任何人出手相助，甚至路人连一个驻足，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郭小梦抱着小女孩的尸体嚎啕大哭，这个小女孩生命短暂，过得太苦，不知道她的爷爷得知她身死的消息是何等的悲痛，她终于痛苦的喊出来，仿佛这样才能让心里不那么痛，不那么难受。

冷风乍起，耳边传来孩子的哭喊声，那些曾经欺负过小女孩的孩子们突然四处逃窜惊慌哭喊，因为他们看到小女孩拖着小小的身体冲着他们诡异的咧嘴轻笑，空洞的眼神里所有人仿佛都是死物。有一个女孩慌忙逃蹿到郭小梦这里，看到跪坐在地上的郭小梦眼神微亮，仿佛看到救星：“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她要杀我，她要杀我！”郭小梦看了看这个女孩身后的小女孩，再低头看看眼前的小女孩的尸身，思忖半晌后，她脱下上衣将孩子尸体牢牢绑在自己后背上，站起身来轻轻对身上的孩子说到：“不要担心，我送你回家。”

那个逃命的女孩眼见她要起身离开，急忙扑过来喊道：“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你若离开，我真的会死在这里。”郭小梦默默移开，她现在只想送小女孩回家，她的生死，与她何干？她背后的小女孩何其无辜，他们一起欺负她的时候，小女孩求饶的时候她可曾手下留情？

郭小梦并非冰冷无情，她自知自己无法救下那女孩，所以她干脆转身迅速攀爬，翻出天窗跳到石子路上。路边草丛摇动响起一阵沙沙声，郭小梦警惕不动准备伺机而动，布料竟然是一只脏兮兮的土狗，看到她异常兴奋还围着她打转吐舌头。这是小女孩养的狗狗，也是小女孩唯一的朋友了，郭小梦伸手摸了摸狗狗的头起身向小女孩家里走去。

这是一个山头，准确的来说，这是一个用垃圾堆成的山头，郭小梦并没有因为脚下踩着各式各样的垃圾显得有丝毫的嫌弃之色，尽量稳住身形，绕过小山后，郭小梦看到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起起伏伏，正对着一堆破铜烂铁敲敲打打。

“爷爷，我带您的孙女回家了。”郭小梦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声音不大难掩哽咽，听到这个声音，老人的身影顿了顿，很久才传来一句苍老浑厚回应：“把她放到屋子里的床上吧。”

“爷爷？”郭小梦不明白，这可是这位爷爷的亲孙女，怎么他表现得这么无动于衷，这不合理。见这位爷爷不理睬自己继续敲打着什么，郭小梦终究没有再出声打扰，将小女孩的尸身小心的放到屋子里唯一一张破旧的床上。女孩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上的血迹也不知何时尽数褪了去，左腿郭小梦给包扎的纱布被系成蝴蝶结的样子随着门口灌来风来回舞动。郭小梦看着孩子睡颜内心百感交集：“你到家了，爷爷很好不必挂念，希望你在那边有一个爱你疼你的父母，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郭小梦给孩子盖好了被子，起身走了出去，老头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看了她一眼。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既没有对郭小梦送回孙女的感激，也没有对她擅自闯入的愤怒，而是一种看待将死之人的悲悯，还有隐隐的心疼？郭小梦心里奇怪，老人冲她淡淡说了一句: “你不该来的。”

郭小梦终于忍不住大步上前：“她可是你孙女，他她从小被人欺负，她现在死了！你知不知道！”声音里有连她自己都吃惊的哭腔。

“唉——”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懂，快离开这，这里你不该来。”

语毕，突然脚下的地开始颤抖，那些堆成山一样的垃圾随着大地的颤抖簌簌往下掉，砸到一旁的铜铁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郭小梦看着越发暗沉的天色不明所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传来：“爷爷，爷爷，我回家了，爷爷，爷爷我回家了。”

郭小梦惊诧不已，内心的恐惧终于被无限放大：“这是怎么回事？”

“快，跟我来，再不走来不及了！ ”老人上前拉着郭小梦大步向前，避着掉落的杂物来到一个看起来像仓库的地方，那里停有一辆被改装成赛车的车子，虽然修补焊接的地方不少，但是光看外型就会觉得十分炫酷。郭小梦被老爷爷直接塞进了驾驶座。从车窗伸进胳膊帮她拧了钥匙发动了车子。

“看到前面那个垃圾山了吗？右脚踩油门踩到底冲进去，不要回头，快走！”老人急切道。

“爷爷，那你怎么办？你怎么不和我一起走？这到底是为什么？”郭小梦惶然开口，真相似乎呼之欲出，可是又总是差点什么。

“傻孩子，这座城早已是一座死城，你救回来的那个小女孩不过是她幻化出的假身，这个城市的人，早就被她的怨魂杀的死绝了，别废话了，快走，她的怨魂找来了，被她怨魂盯上的人，都得死。”老人的苍老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波澜，却让听的人感到窒息和绝望。

郭小梦眼看着老人在她身后尽力推车，眼前的小女孩身形有她见过的十倍体积大，正向着这边走来，带动着脚下的大地一颤一颤，引起更多的尘土飞扬四散。

“快走啊！”身后是老人的催促，郭小梦泪眼朦胧中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无法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郭小梦狠心踩下油门冲着眼前的山头开了进去。

郭小梦没有听到，身后的老人冲她说的是四个字：“孙女，保重。”

那个曾经陪伴着小女孩的小土狗突然变成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此时正舔着唇角咂了咂嘴，一脸的心满意足。这个小男孩正是之前被郭小梦捡到的婴儿：銆魍。銆魍对这个梦境相当满意，他终于如愿吃掉了觊觎已久的，怨灵最深的这个梦境，之前来过几批画梦师，要么葬身于此，要么临危逃走，都没有像郭小梦这般执着至此的。

也是个痴人，銆魍不屑的勾起了唇角，随即想到什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