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9(1 / 2)

夜渐深,琅园人少,做事的丫鬟小厮也都轻声细语,偌大一个别苑,只能听见几只鸟鸣之声。

穿过回廊,能看到正院上,挂着苍劲有力的“疏安院”三个字。

崔行周不喜伺候人多,疏安院内只留了一个小厮候听吩咐。

书房燃着几盏灯,将将够点亮桌案,崔行周起身,去开书房的窗。

案几上放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他未用色彩,看得出是临时起意而作,墨笔草草勾勒了一个简单的轮廓。

画上是漫长的宫道,少女回头,嫣然一笑。

崔行周开了窗,风吹进来,他似乎清醒了许多。

他多年习惯于晚膳后饮酒,往日克制,只有几杯便罢。今日不察多饮了几杯,许是酒力作祟,便画了这样一幅画。

他回到桌案前,又看了一眼那画,随即似叹非叹,卷起了画卷,放到一旁。

画卷被收起,露出它其下压着的他着人查来的宋秋的生平。

那是与陆邵安那日着人查探的别无二致的生平。

几张纸记录着那些属于宋秋的苦难。

可他知道那不止是她经历过的全部苦难。

当年谢氏几千族人一道收押,官身诰命全部罚没。而春台案的祸首谢居生五马分尸,其妻宁阳县主于狱中自尽,谢居生这一脉的族人全部没入贱籍,发配登州军中,男子行宫刑后罚没苦役,女子充为营妓。

那般利落狠厉的手段,是陛下未曾打算给谢家留一丝翻身的余地,偏要让他们受尽折辱最后凄惨死去。

那是盛安十六年,那个正值壮年的君王,雷霆的手腕。

春台案致使崔行周被幽禁两年,他甫一离诏狱便马不停蹄派了心腹去北境,带回来的却只有一句谢氏族人已全部身死。人死如灯灭,崔行周任凭有再多谋略,连想救的人都没了,又能如何施展?

宫刑本就十中活一,刚行宫刑便徙几千里,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到北境,苦役于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也更是催命符。而女子体力弱,即使其中一二勉力能到北境,不说这路途中会被多少押送的士卒玩弄,便是到了北境军中,一个营妓又能活几时。

可谢令殊就这样携着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活生生的回到了京城,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但那些实实在在存在于她人生中的徙刑与军营生活,这些属于她的苦难,不会因一个新的身份而消弭。

他开始庆幸她忘记了那些过去的事。

就这样吧。

他为她调养身子。若是……若是还能治好,那之后她如果不愿留下,他也能为她安顿一条万无一失的后路。若是她当真失忆了,那便再好不过,忘却京城那些血海深仇,忘却北境那些苦难,于她来讲,更是解脱。

而他,他能重新见到她,见到她平安,他经年夙愿便已达成。

崔行周长叹一口气,将那些写满了她的生平的纸张点燃。

一连半月,崔行周都没有踏入过明安院的门槛一步。

宋秋清醒的时候不多,但总是惦记着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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