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见欢11（1 / 2）

大晋今年的春来得格外晚，正月下得大雪，到二月才彻底消融，宫内的老树终于冒出了嫩绿枝芽。

春日高照，麒麟殿的一处偏僻堂屋，却封紧门窗，不叫外头风光透进来半点儿。

屋内昏暗沉寂地可怕，却反倒衬得外面嘈杂声格外清晰。

“外头什么事儿？”

发问的少女脸色惨白，靠在雕花床上衣襟半掩，隐约露出肩上带血的纱布。

屋子里还有个年纪较大的宫女，轻柔回话：“公主，碧桃取了药膳回来，正在跟守门的公公说话。”

正常说话能闹这么大动静？喧哗激烈地都跟要打起来似的。

公主赵演受伤病弱，却不昏聩。她略微沉思，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外头太监刻意刁难，索要好处，不是一日两日了。碧桃以前仗着公主势大，从未受过欺辱，难以忍受跟人家吵起来了。

等碧桃进来时，她托盘上的药膳已经失了热气，反倒眼睛里雾腾腾的。

赵演见她完好整齐地出去，回来时连衣袖上的珍珠扣子都被扯去了，当即眯起眼睛：“朱绣，你去叫那个公公进来。”

小碧桃见公主要帮自己出气的样子，面色一振；年纪大的朱绣却沉稳劝阻：“公主，您重伤未愈，莫要为这些琐事费神。”

赵演冷声道：“今日他们连我的一等宫女都敢拉扯，怕是明日就敢对我动手了。”

朱绣无言以对，她也不想让公主一味隐忍，只是眼下处境实在尴尬，就怕公主听到了外头谣言，气出个好歹。

赵演猜到朱绣担心什么，在心里无奈叹气，外头的事儿，恐怕她比朱绣知道的还清楚呢！

她作势要挣扎起身，朱绣害怕她扯着伤口，连声应下，匆忙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将守门太监的头领带了进来。

赵演却还是从床上起身，整齐的穿戴掩盖了肩上绷带，坐着背脊挺得笔直，丝毫不显病弱之气。

进来的头领感受到赵演略带压迫的目光，头皮发紧，恭敬下跪：“参见熙宁公主。”

熙宁公主赵演，本该是晋帝唯一的女儿，宫里至高无上的特殊存在，放在一月前，太监们见到她争先恐后地讨好，借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她。

不过如今嘛…头领太监跪了会儿迟迟不见赵演喊他起来，不由地在心里暗骂：披了凤凰毛的野鸡，晋帝都把她晾在这偏僻处这么久了，还摆什么架子！

赵演不紧不慢道：“碧桃，把参汤给公公喝了。”

太监悄摸抬头，瞟见赵演的冷脸，慌忙赔笑：“殿下，这参汤是按太医的方子给您熬得药膳，奴婢不敢。”

碧桃愤愤出声：“知道是药膳，你还敢拦我！”

太监回怼：“奴婢是按规矩办事。陛下吩咐了，此处宫人出入，皆要仔细搜查，防止有和刺客勾结的余孽。”

此处麒麟殿是外廷，先前晋帝在主殿大办宫宴，不料表演助兴的艺伶中混进了刺客。

事发突然，彼时为晋帝倒酒的熙宁公主眼疾手快，舍身挡下了刺杀。

晋帝虽安然无恙，却怒不可遏，血洗了教坊司，又怀疑宫内有人勾结外敌，才把刺客放了进来，下令严查。

按理说，没人会怀疑衷心可见的赵演，她身受重伤就近在偏殿修养，别的地方设禁制就算了，对她身边的宫女每次进出都盘查，完全是太监们借机刁难。

而太监们的态度忽转急下，皆缘由于晋帝对赵演不管不问的态度，眼看着赵演落魄了，便捧高踩低，争着榨取她的利益。

赵演连日昏睡，闭门不出，对这些太监的想法却门清，冷笑道：“公公按规矩办事，主子我更要好好嘉赏你。还是说，后宫多了位新主子，公公便瞧不上我了，连我这个旧主子赐得东西都不愿要了？”

朱绣和碧桃俱是一惊，公主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后宫多了位主子，据说是晋帝流落民间的女儿，长得像极了熙宁公主的生母，晋帝颇为关照。

宫人们猜测，这位新主子便是晋帝对赵演不管不问的缘由，这才敢对赵演怠慢刁难。

领头太监心里也惊疑，此处偏僻，耳目闭塞，谁传消息给赵演的？莫非事有蹊跷，赵演还有贵人靠山？

想到这里，他僵硬地挤出笑来：“谢公主赏赐。”

他夺过托盘上早已凉掉的参汤，一饮而尽，放下碗擦过嘴，刚跪好，便觉得晕乎劲儿直冲脑门。

赵演似笑非笑：“我看公公累了，出去好好休息吧。”

太监连声称是，告退起身往外走去，走至门口便开始踉跄，差点儿撞门框上。

这参汤里珍贵补药没多少，全是给赵演镇痛安神的药物，旁人不耐受，入口比蒙汗药还猛。

碧桃掩嘴偷笑，赵演又看向角落里的衣架，上头的锦绣华袍已经蒙尘，但腰封挂得玉环禁步依旧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