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论战21（2 / 2）

“那得播一会。”

“那么点粉丝还播啊。”

“不播就更少了。”

“胡同学呢？”

“她晚上有通识课，点名。”

老江不屑地冷笑：“通识课还点名。我都不考勤。”

“你那课要不是针对本专业的学生，感觉上比通识课还水，跟民间故事会一样，哪好意思点名。”

老江佯怒，作势要撅断手里的卡。吴所谓连忙装作紧张：“我错了我错了，你水平高，你水平最高，早晚是泰斗级人物，教学楼里挂你照片，跟爱因斯坦和牛顿放一起。”

老江冷哼一声，把卡收好。

九点，猫咖打烊。吴所谓已经支好了设备，准备直播。老江抱着猫过来看。吴所谓直播的项目已经从擦边直播到现在的猫咪习性讲解和猫咪正式以主角形象出镜，当然，粉丝量也起起伏伏，整体略有上升。引流视频，吸引眼球是最关键的，吴所谓已经打算要学习剪猫咪鬼畜视频了。

当直播开始的一瞬间，老江觉得，吴所谓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带着软糯可爱的笑容，和屏幕之后的观众打招呼。胡一清一向是坐在手机摄像头拍不到的后方当助理，不露脸。此时她不在，座位空了出来。老江抱着猫坐过去，翘起二郎腿，和吴所谓面对面。吴所谓和他眼镜下的目光对视，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啦？我给你当助理。”老江说着，看了看屏幕，“大家都说你笑得不自然。重新笑。”

吴所谓趴在桌子上，装作“五体投地”：“我求你了，爸，你别坐这里看我。我好别扭，我嘴都不知道该放哪了。”

老江得逞地笑了，看了看弹幕：“有人问小助理在哪里？小助理有课，大学生以学习为主。我是，老助理，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和主播合作，大家多多包涵。”

“你怎么不结巴啦？直播间里怎么说也有小百号人。”

“看不见脸，有什么可怕。”

“谁说的。之前拍你那条视频我还没删。”

老江一下子想起那条视频里自己“精彩绝伦”的表现，吓得结巴起来：“呃……那个……那条视频……我……呃……”

吴所谓得逞地笑出声来：“行了不开玩笑，这是我爸。亲的。”

老江接了一句嘴：“不一定是。我俩有剧本。直播的时候是父子，下了播我和主播是商业伙伴，根本不熟。”

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有很多人开始分享直播链接，下面的弹幕开始“茶里茶气”：“叔叔!你知道主播的舞跳的有多好吗？直播的时候有多热情吗。不像我，只会天天学习，努力考证这样子。”

“怎么回事？以前不是擦边小野猫吗？卖号了？”

“怎么不穿女仆装啦，前阵子还看主播穿来的。”

“主播快v个开叉旗袍版极乐净土，给老助理看看实力!”

吴所谓看了一会弹幕，恨不得以头抢地，只好趴在桌子上装死。老江看了一会，推了推眼镜，心说这题我会啊，清清嗓子，说道：“谢谢大家的提醒。我知道这孩子以前擦边直播。他现在改邪归正，也是因为怕我的七匹狼。”

吴所谓听他说“改邪归正”，生怕他这句话被直播间的粉丝给冲烂，连忙抢先说道：“什么叫改邪归正啊。擦边直播又不犯法，我爱播她们爱看，谁还没点世俗的**了，又不是和尚尼姑。”

老江看了一会弹幕，说道：“大家的讨论很热烈，都很不错。我来梳理一下，也简单论述我的观点，供大家参考。首先，我们为擦边下一个定义。擦边，在我的概念里，就是以即将越界的，类似于x撩拨行为的一些所谓擦边行为来讨好观众，以此勾起观众的x联想甚至x幻想，以即将越界而并未越界的禁忌感，带来别样刺激以及快乐感受。这种定义，大家认不认可。”

吴所谓点头，老江接着说道：“擦边视频的看点在于，欲拒还迎，犹抱琵琶半遮面。这种引人猜想的朦胧感。以及，游走于规则边缘的叛逆之乐。既然是擦边，正常来说不违法。人，有原始本能，并以自己喜欢又不伤害别人的方式释放本能，是正常的。大家同意吗？所以，擦边直播本身并非十恶不赦的罪过。”

“我无意着重讨论观赏擦边直播的行为，而是要讨论，进行擦边直播的行为。”老江说着，不再看屏幕，抬头直视着吴所谓，“你说说。擦边直播的卖点是什么？什么样的擦边直播是好看的。”

吴所谓想了一会，答道：“首先，主播本身要长得好看，身材要好。擦边的行为要真正的擦边，不犯法又足够有那种意味。再一个就是要‘媚’，要以自身处于下位的方式讨好观众，让观众觉得自己是被‘媚’，被取悦的上位者。”

老江冷笑了一声：“你说得很明白。那我问你。你的相貌，是哪里来的？大部分是父母遗传吧？你的身材，你有经过长期锻炼和身材保持吗？更多是你妈的基因好吧。你天天端盆吃饭，荤素不忌，换一个正常人都很难身材好看吧。你会取悦观众，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我去训狗它也会摇尾巴。你觉得，你创造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你只是给观众提供了一个暂时排解空虚的幻象，直播结束，一切就灰飞烟灭。你用你的漂亮，用你的‘媚’，用你短暂的青春，去换取可视或者不可视的金钱利益。生而美丽的人比比皆是，你足够不可替代吗？你现在擦边，也许收益可观。但是等你年纪大了，腰扭不动了，胯甩不动了，脸上褶子能夹死蚊子的时候。你还能这样盈利吗？”

吴所谓有些激动，站起来：“所以你又在用‘价值’来衡量我吗？我不能创造你所谓的，高尚的价值，就不该活着吗？人生就不能及时行乐吗？谁说短暂的快乐没有价值。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存在，我快乐，就是我生命的价值。”

“真正的快乐，是做自己想做，真正适合做的事。吴鹤君，你自己问问自己，你卖弄风情的时候真的快乐吗？你瞎了吗？你评论区乌烟瘴气你真的看不见也不在意吗？人家说你伤风败俗，问你多少钱一晚的时候，你不觉得难受吗？你还说快乐，是因为你享受被人瞩目的感觉。总有一些人因你而快乐，所以你以大家的这种快乐为快乐。但是，你完全可以在自己真正快乐的基础上，创造更恒久的快乐，也可以用更阳光的方式来吸引别人的目光。”老江说着，有些失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观众，她们生活中的不快乐，更多的原因是，她们不能做自己真正适合做的事，或者是她们没有过一段投入的爱情。当你见到一朵真正的玫瑰，你静心培植的，你的玫瑰。路边再繁茂的花海都不能再使你驻足。吴鹤君，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阳光快乐有活力的小孩，看见你努力生活，看见你享受生命，看见你认真对待一切，我都觉得很快乐。其实你吉他弹得不错，好好跳舞也很好看。你多少有点本事，起码可以不仅仅依靠色相，做一些你高兴做的事。为什么要用一种更轻松，更偷懒，更治标不治本的方式，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提供短暂快乐呢。

吴所谓听见自己的大名被提起，听见爸爸恳切的话语，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触动了，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老江喝了口热水，语气缓和了不少：“其实，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不能强求大家都去追求一样的东西，追求和追求比起来，或许也没有真正的优劣之分。但是，吴鹤君，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去创造更独特，更深刻，更值得反复回味的快乐。据我所知，你交过两任女朋友。我不知道你在其中有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所谓的，热烈纯粹的爱情。但是我希望你体验一次。这样你也许就能明白，擦边，是最廉价的替代品。饮鸩止渴。”

吴所谓听着，垂头沉默了好一会。他几乎不敢看弹幕，他知道爸爸说得有一定道理，似乎也逻辑自洽。当被语言骚扰的时候，他觉得像是从看不见的远方突然飞过来一枝箭，直直扎进他的胸口。而他没有任何防范，硬生生以血肉之躯来应对这恶意。发出箭的人只需要一瞬间，箭离弦，手上滴血不染。而他，就要面对避无可避的剧痛，深入肌理的箭头，难以愈合的流血伤口，困兽一样默默嘶吼。当万箭齐发，他就这样被钉在耻辱柱上，光鲜的外表下是鲜血淋漓。弥留之际看向远方，他不知道谁是刽子手，也不知道哪一枝箭最为致命。他只知道，这或许是自找的，正是他对自己的无所谓的态度，让观众觉得他可以随意羞辱伤害。

可是。他们真的，有资格伤害吗。他并没伤害任何人啊。

老江看了一会弹幕，直播间里的人很多，好像都在看热闹，调侃他像是思想品德课的老师。有的人也在认真地反驳他。

“这不就是何不食肉糜吗？哪还有真正的爱情啊，太理想主义了。”

老江看见这句话，冷笑了一下：“什么叫何不食肉糜，理想主义。你打算等着天上掉下来一个白马王子吗，也不怕砸着你。精心维护关系，信守承诺，就是不错的爱情。有缘分就会碰到。想要一份认真的感情，才有可能拥有一份认真的感情。连这种想法都没有的人，天上掉馅饼你都不张嘴。有什么用。”

“不要神化爱情吧……爱情也没有这么重要，还是搞钱最主要。”

老江甚至懒得回复这条弹幕，他觉得对方的逻辑能力实在是差。他并没有进行爱情和事业，爱情和金钱的对比。他目前仅仅在比较，在情感本能的范围内，拥有一段稳定的关系，和看网络擦边，哪一个更快乐。至于神化爱情。他暗暗摸了摸自己左手的素圈戒指。两枚婚戒，把两个人从狂热的情侣，变成了一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夫妇。从此之后，爱和生活，和孩子，和鸡零狗碎紧紧地拧在一起，难舍难分，交融成酸甜苦辣俱全的独特时光。或许都不是爱，或许都是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身处其中的人才有发言权吧。

换句话说，如果我真正爱着的伴侣，说不喜欢我看擦边，说我看了ta会不高兴。那我绝对不会看。因为，如果是我投入地去喜欢ta，那ta会更重要，更美好。当然，我目前没伴侣，我总看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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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鱼在乎。是一个小故事，大概意思是，勿以善小而不为。

以头抢地。出自张爱玲，恨不得以头抢地。后来衍生成为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