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2(1 / 2)

次日清晨,欧阳行迷迷糊糊睁开眼,赵文容正在穿衣。一片雪白的裸背,鸦羽般的墨发一晃而过。“容容…”赵文容动作一僵,衣服一拢便绕到屏风后,未曾料到欧阳行醒来得如此凑巧。他束好腰封,转头才发现欧阳行竟就在自己身后。他强作镇定,面上却早已绯红一片,“醒了便快穿衣吧。”欧阳行却把他推到铜镜前坐下,“我为你束发!”赵文容偏头躲开,想站起来,“来试试吧,是环云教我的!”说着便动起手来。赵文容的心凉下去,嘴上却说:“原来是环云姑娘的手艺,那可真要试试。”他没有再开口问为何那环云要教他束发,害怕又是一次自取其辱。梳篦温柔地在发间穿插,欧阳行的动作轻得像是在抚摸一片易散的云。赵文容却早已魂游天外,一会儿是母后香消玉殒,魂丧宫中;一会儿是欧阳行怀揽美人,肆意风流。他想起如意的话,心中自语:为什么人一定要成亲呢?

赵文容未用早膳便走了,急匆匆地告辞后便踏出相府。不过卯时,天已大亮了,坊市之间有众多小贩叫卖,吆喝声一片,游人如织。腹中声若擂鼓,赵文容颇为羞惭地捂住肚子,鬼使神差地去买了那家荣明街栗子——的确甜香无比,软糯合度。“合该看不上那家。”赵文容心想到。可是他已经吃那家栗子十多年了,从第一天认识欧阳行开始,他便是吃的那家栗子。想必连欧阳行也忘了,是他带他去吃的。曾经宣言的最喜欢的糖炒栗子铺,早就被另一家替代,而曾经的喜爱也早已在记忆里烟消云散。

他摇了摇头,把栗子分给路边的乞儿便准备走了。一小乞儿却冲出来跪在地上冲他一个劲儿地磕头,“这位公子!救救我们大哥吧!”话音未落,一群乞儿便聚过来“哐哐”磕头。

原来这几个小孩并非乞儿,是城里外来游商的向导。几日前,最小的妹妹被一户富商强掳去,他们大哥上门讨要说法却被打了出来。自那以后,他们便被日日追赶,再不能干活,大哥的病却越来越重,眼看就快不行了。

赵文容忙解了钱袋,“你叫什么名字,快去找个郎中!另叫个人领我去找…找你们大哥!”那小孩燃起希望,接过钱袋便使劲磕了两下头,“我叫二狗!大顺!大顺带恩公去找大哥!”

赵文容跟着那叫大顺的小孩七拐八拐到了一个破庙:破损的雕像,密集的蛛网,还有浓重的浮尘。他掩住口鼻,还是忍不住咳了咳。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约其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衣服稍显脏乱,裸露在外的皮肤却很干净,看得出经过了仔细的打理。赵文容蹲下去摸他的额头,却瞬间被捏住了手腕。赵文容吃痛,轻叫出声,那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然睁开了眼。纵使他面色潮红,一脸病容,却仍然目光森冷。

大顺吓得去拉那少年的手,“大哥快住手啊!”赵文容也挣扎起来,纤细的手腕却始终挣不脱禁锢。“大顺!恩公!”远远传来呼喊,二狗扯着一个老头过来,“郎中……郎中来了!”

那郎中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地上的人还有力气抓人,不免松了口气。他上前把脉,二狗与大顺连忙去解救赵文容的手腕却不得章法,赵文容咬牙生拉硬拽——裂帛声起——精贵的真丝夏衫经不起如此折磨,被撕碎了一截。赵文容顾不得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松了口气——幸好只坏了里衣,不至于被人发现。再一看,那罪魁祸首早晕了过去。

郎中沉吟半晌,言道,“风邪入体,疮口化脓。高热不止皆因此二患而起。任由他烧下去,只怕性今难保。”说罢,一拱手竟想离开,“并非老夫拿乔作派,只是人命关天,老夫学艺不精,实在不敢拿人性命玩笑。”

二狗大顺如遭雷击,跪下冲那郎中不住地磕头,几下地上便染了血迹,“求求您救救他吧!”“大人救救我大哥…”

俩小孩哭得满脸是泪,几句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赵文容犹豫一二还是喊住郎中,“只拜托您先治他外伤,人若有不测,决不与您产生丝毫瓜葛。”“二狗,”他上前拉起俩人,“你去欧阳相府,找钟大夫,就说是文容公子有请。”二狗应声跑了出去,那郎中长叹一声,到底是没走。

“嘶——”郎中剥开了那少年的衣服,赵文容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少年苍白的身躯上,自锁骨至腰腹横贯一道青紫淤痕,腕口粗细,一看便是棍棒击打所致。粗粗一数,这样的伤竟有十余道,道道肿胀,狰狞逼人,最为可怖的是他腰间一道寸许长的伤口,血肉外翻,流脓不止。甫一剥开衣服,便涌出一阵恶臭。那郎中面不改色地掏出一把小刀剜去腐肉,赵文容呼吸一窒,腹中翻涌。他快步走出破庙,本想透透气,却见一群家丁打扮的人左右环顾,似在找些什么。他后躲几步,听了半晌也只听见什么“朱老爷”、“混帐”之语。眼见着那几人走了,正当赵文容犹豫着是否上前,这时一阵马蹄声逼近,那几人竟闪躲着跑了。

赵文容未曾料到来人是欧阳行。

“你怎么来了?”欧阳行翻身下马,才露出身后的钟大夫。

“那小乞儿说得情况危急,又报了你的名字。我等不及,便先带着钟叔过来了。你有没有受伤?”欧阳行一边说一边跟着赵文容朝里走,赵文容挥手让钟大夫去了。那边钟大大已开始医治那发热少年,询问二狗还有何患处。所幸二狗对伤知之甚详,他带的药还算齐全,便同那郎中一同清理起来。这边赵文容微微摇头,“我无碍。”欧阳行却一眼看见他广袖与早上不同——轻浅的苍青之下隐约可见一片雪白的肌肤。“这是怎么了?”他去握赵文容的腕子,却引得一声痛呼,只见皓腕处一围淤青,形似指印,又有几道血痕覆盖其上。欧阳行松了手,去找那先前的郎中拿了止痛化淤的药膏。

赵文容看他匆匆地去,又匆匆地回,仔细地为自己擦拭伤口,不由得默然失语。他突然开口,“阿行,为何环云姑娘教你束发?”欧阳行似是不曾料到这个问题,他“啊”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如意说你不喜旁人为你来发,称心走了,我看如意也不是心灵手巧的模样,便先学着,想着总有一日能用上。”他抬眸对上了赵文容的目光,朗然一笑:“今天不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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