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那无依无靠的师娘10(2 / 2)

当初各大门派围堵玉禅宗的一幕,他还历历在目。

实惕不答。

真相已经明明白白。

“我若待在乾霄宗,可能、可能就要没命。”莫羡一把跪在他的身边,哀哀乞求着,“师叔,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就帮我问问,就问住持他老人家一声。天下人人都争我,我修为增长很快的,若回了宗门,玉禅宗壮大指日可待。”

“回宗作甚?扰乱佛门清修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这么快就到筑基巅峰的!”

莫羡的脸色猛地涨红起来。

就像妓子与恩客放浪形骸,转眼见到自己的亲爹在屏风后看着,他的脸面,尊严,霎时间荡然无存。

这是来自最亲的人嘴里的羞辱。

实惕师叔,鄙夷这样的他。

“师叔是忘了,当初是你与住持苦苦逼我还俗,让我与他人结为道侣,那时我连乾霄宗掌门是何模样都不知。”苦涩的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不是他不知道去细究,他犯下的孽连累了宗门,他还俗,与禅宗脱离关系,是他应得。

但他们的做法,实在让人寒心。

玉禅宗与世无争,遇到事情,同样遵循这个道理,只要把麻烦撇开,那便万事不沾身,一点抵抗的想法都没有。

各门派刚围山,他就已经听到风声,他们只想把他丢出去,连护山法阵都没开,生怕外门别宗误会玉禅宗想帮他出头。

围困的那个月,不过是在讨论他该被送给谁,宗门才能拥有最大的利益,得到日后最安全稳妥的壮大机会。

在他们嘴里,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外门弟子,一个待价而沽的物件儿,一个与上三宗交好的机会。

他在与外人诉说这段过往时,还尽力掩盖修饰那些行径,好像如此,他的身后真的有个宗门可以依靠。

实惕挥开拉着自己衣角的手,仿佛他是角落里见不得阳光的陈污烂臭,避之不及,怒喝道:“别把何事都推到别人头上,当初你若不贪心,没去吃苍生悟化果,如何会有今时的境地,甚至险些连累宗门。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没吃……”莫羡的话几乎淹没在泪里,他到底还要说多少遍,“我真的没有吃,当时我都没想下崖。”

苍生悟化果生长在无相崖底,当时三宗五门九派悉数围在悬崖之上,各门各派的弟子接连不断跳下去,强盛的红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崖底惨叫声不断,却始终没一个人上来。

心中惶惶不安,在住持命令他们这批人也跳下去历练、争夺灵果的时候,他悄悄躲在了一旁。最终,他还是被实惕发现,一把拽了领子,丢下了崖。

他记得清楚,还未到崖底,最后一声惨叫过后,悟化花的红色光芒尽敛,一颗红色的圆果飘在黑暗的空中,静谧而惊怖。转瞬落地时,还未反应过来,那灵果已经飞进了他嘴里。

此刻耳畔,实惕的指责还在接连不断从嘴里出来,“你还好意思提当初没下崖的事情!禅宗怎会有你这般懦弱胆小的人!”

“世间之道万千,各成性格,各有活法,我天性如此,不爱争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这不是你一直教我的禅门教义吗?为何……为何你当时非要逼我,把我丢下去?”

“少了你一个,苍生悟化花如何结成果子!”

话音刚落,实惕脸色一僵。

莫羡看出他的心虚仓皇,“这是何意?”

实惕转过脸,呛声道:“你自己懦弱无能,指责我逼你下崖作甚!”

“为何不能少了我一个?”

实惕见他紧追不舍,气红了眼,掀了袖子吼道:“你本就该死了,在坠崖的时候,你的血肉魂魄就该被花吸收,彻底没了,你就是个该死之人,知道了吗!”

“该死的……我本该死的?”莫羡怔然重复着,又看向他。

“所以,其他宗门的那些修士,都不是自相残杀而死,而是被苍生悟化花吸收了血肉魂魄?”

实惕察觉自己失言,补充道:“也不是……”

“所以,师叔,当初你挑我参加离沧大会,不是因为想带我去见世面,而是想让我去死?”

“你不是也得了大机缘了么……”

“所以,随行那些师兄弟,全都死了,一万多人……外门养的那么多弟子,师叔,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养大我们这些资质不佳的外门弟子,然后去送命?”

“你别胡言!”

莫羡已经平复了心情,泪水早已流干,僵硬的脸上遍布湿痕,此刻只是心平气和地问他一句,“你们还算正派仙家么?”

眼看苍生悟化果成熟,他们就网罗一群普通人,许以成仙之诺,养上十几二十年。倘若有缘,便入内门,若资质太差,便待在外门。等时机成熟,哄骗了他们参加盛会,劝以锻才之机会,让他们心甘情愿跳下崖。

原本以为是修士间的斗争,九死还能一生,却原来是让他们当催熟苍生悟化花的养料,只要下崖,就毫无生还的可能。

那日,一群高高在上的天尊长老,指挥着自己宗门的外门弟子,跳下悬崖,满目的兴奋期待。

他们是知道的。

知道崖底会发生甚事。

不单单是动手的宗门,连没动手的,也沉心静气,屏息等待灵果成熟的那刻。此刻回忆起来,那时的他们,眼里完全没有为了天才地宝甘愿豁出性命的狠辣。

一切彬彬有礼、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只有他们这些人,被蒙在鼓里,白白葬送性命。

而他,一颗侥幸存活的棋子,得了苍生悟化果,显而易见地成了最大的罪人。

“你不准到处乱说!”实惕警告道,“这些、这些不过是我的片面之词。”

“出家人不作诳语,师叔。”莫羡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变得木然,“你敢发心誓,说刚才所言的一切,都是假的?”

实惕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一切情绪归为平静。

“十万年才发生一次的事情,没人会在意的。”

“侥幸没死的人,那些外门弟子,还有不知情的人,总要知道真相。”

“那他们在乎你的死活吗?”

莫羡嘴角一僵。

实惕叹息着伸手去拍他的肩膀,被莫羡闪身躲过。

“莫羡,你若还惦记着点宗门养大你的恩情,就永远地闭嘴吧。”

“可……”

“这般痛苦地活着,有何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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