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15(1 / 2)

夜半灯明,江州城劫后重生,硝烟战火还未褪去,一场大雪便先扬了下来,盖住了一地的血污。

江州边境上的旗帜已经重新被插了上去,大徵旌旗烫着金边,和着这新雪飘扬在黑夜里。

狂风呜咽着,大雪漫天遍野的落在了兰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裹着野兽的嚎叫,凄厉骇人。

上清军军营的帐子搭在屠鲁和江州的交界线上,这是北境王下达的命令,屠鲁士兵狡猾,就算击退了他们,他们不一定会原路返回。

离着军营的不远处,江州城里头,是一条畅通无阻的官道,火盆立了一路,将黑夜照的通明。

樊东明不能挨着主将大帐,也不能靠近北境王所在的屋子。只能远远穿透火光望向城里,而他一直等着里头的人出来,心内焦急万分。远处狼群的嘶吼声响彻在原野之上,惊起了一阵虫鸣。

城门被推开的时候,樊东明立刻站了起来,拎着一只灯笼快步踏上了哀牢桥,沿着马蹄踏过的痕迹一路进了城。

见到苏晏回的那一刻,樊东明的心跟着抖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急忙掀开被子,生怕里面的人已经断了气。

被子一经打开,里头的人就露了出来,毫无反应。樊东明大惊,赶忙又奔上前,探着苏晏回的鼻息。

很轻,但也还来得及!

樊东明不由分说的就将人扶了起来,一把老骨头险些闪着了腰。

解了链子,樊东明就布了针,狠狠的吊住了他的气,再喂给他了一颗药丸含在嘴里,就飞快的冲出了屋子。

熏香萦绕,暗夜无尽,江州的雪落在了客栈的屋檐上,滴落的雪水一声一声砸进了苏晏回的耳中。

“殿下!殿下!”

“孙术!”苏晏回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按着他的士兵被孙术用寒箭贯穿了胸口,当场毙命。

孙术的一声殿下让他的坚强土崩瓦解,含泪的双眼再也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痛楚,在见到孙术快马赶来的模样时,终于放声大哭嘶吼了起来。

“孙术!拦住他!王清还在他手上!”苏晏回娘跄着站了起来,着急的环顾着四周,可哈达容与当机立断,撇下了士兵奔入了雨中,带走了王清的头颅。

苏晏回痛哭着跪在了血泊中,抱住了无头死尸,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的凄厉哭喊久久不曾停歇。雷声轰鸣,缠绵细雨已经转变成了倾盆大雨,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孙术跨下马,跌跌撞撞的冲向了尸体旁边。“王清!”

“孙术,他把王清带走了……”苏晏回紧紧抱着尸体,将脸贴在了他的脖间,浓重的血腥味包裹着苏晏回,没有头的尸体泛着鲜红。可他不怕,他答应过要带他回家……

“殿下……”孙术看着这具尸体,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苏晏回是宫中除去六皇子最小的孩子,生来便金贵,是太上皇放在手里怕丢了,放在嘴里怕化了的乖巧孙儿。

如今瞧着他泪如雨下,满身的血污泥泞哪还有太子的皎月模样,是他没有尽到守护的责任,让他一人来接王清,是他没有保护好他。

孙术的心如刀绞,再也看不得苏晏回的眼睛。一把将苏晏回以及王清搂入怀中,巨大的责任压在了他的肩上,现下他是苏晏回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哭!不能让别人瞧见他也会怕!

“大哥哥。”苏晏回扑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大哥哥……大哥哥……”午夜梦回,惊雷彻响,炸起的闪电溜进了酒楼。床上的人在梦中呢喃,伴随着潮湿的雪夜,越发悲楚了起来。

“孩子,孩子。”樊东明坐在床头紧张的观察着他。

这孩子断了两根肋骨,胸前的刀伤虽重却不致命。其他地方虽有刮碰青紫,都是小事。最为严重的地方还数他的后背,一只利箭的断头还插在上面,轻易拔不得。他却这么能忍,硬是不坑一声,熬着气力等来了援军。

“大哥哥!”苏晏回被噩梦惊醒,浑身的薄汗紧贴着皮肤,打湿了亵衣。因他顿然回笼的意识,周身的刺痛顷刻间直达每根神经,蚀心的牵扯着他的每一道伤口,如同万蚁啃食。

“孩子。”见他终于知道了疼,樊东明就知道希望还没有灭。“你当下有两种情况,你听伯伯给你说。”

苏晏回以为自己死了,这位慈祥的老伯伯竟和牢狱里大夫的脸重合了起来。

他定是死了,才会听到如此动听的话,每一句言语里都透着焦急关心,满满的心疼。他定是死了的,大夫和魏征是一同出现的,而魏征是个坏人。所以他一定是下了地狱,要来赎清他的罪孽,才会遇见他的人……

“孩子。第一种情况,就是把箭头拔了,但会伤到肺腑,留下后根,一入寒秋,你就会咳嗽难耐,牵动着内脏,虽伤但不会死。”樊东明瞧着这孩子呆呆的望着他,以为他是在担心,赶紧补充道。“不过伯伯是大夫!定会好生调理你的身子,让你好生将养着。”

不……这不是地狱……苏允棠回了神,樊东明鬓白的头发如此真实,每一个表情动作他都能感受得到。身上依稀传来的剧痛也在提醒着苏晏回,他还活着……

樊东明接着道:“第二种情况……就是不拔箭,箭头留在体内与你融为一体,寒冬不会咳嗽,但你却再不能动武。”

“我……我选第一个……”苏晏回终于说了话,微弱的气息是他最后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

樊东明看清了他眼里的东西,是倔强,是坚定,是源源不尽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好!伯伯帮你。”

天际未明,屋内烛火未歇,清水滴沥的声音从屋内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樊东明拧好帕子,放到了苏晏回干裂起皮的唇边,让他咬了上去,以防他咬到舌头。“孩子,过程缓慢,这种疼痛会叫你昏迷,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万不可睡了过去。伯伯带来的麻药有限,已经悉数用在了受伤士兵的身上,你莫要怪伯伯。”

怎么会呢……他对他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因这些小事而怪罪恩人。苏晏回摇了摇头,咬好帕子,紧盯着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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