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幕间其一18（2 / 2）

现在洛多少可以意识到，那种生活与现在相比要更加怪异，更不自然，但她无法想起任何更早的过往。她的记忆没有出生，没有成长，没有时序。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是她的过去曾被抹去，还是她是被凭空创造出的人工生命，从生到死都被分配给了那个作用不明的圆舱。

“那考虑到洛的情况特殊，如果她不介意的话，我认为应该就她的来历进行一些讨论。”海希点头说，“这样也会有助于在接下来的航行中遇到和洛有关的地点。”

见洛点头同意，橘猫打了个长长的嗝：“那，在我消化之前，让我先总结一下我们在基地中的发现。”

“首先是船长的部分，她在实验区发现了洛。虽然已经没有记录留存，但据船长的描述，洛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研究对象的定位。”塞瓦尔转头看向海希，得到了船长的点头示意，“实验区中只有洛一个人，在海希发现她之前，她一直都处在实验区中心的仪器中休眠……不过，按照洛的说法，她一直都处在不断的梦境中？不过无论如何，整座基地因为不明原因废弃，洛却一直处在设备之中，这其中揭示了几种可能。或许那个设备是一条生路，而她抢到这唯一的机会。又或许她一直处在那个仪器中，而在基地发生问题的时候，其他人并无暇顾及到她。”

“余漫在居住区与过去的残像进行过交流，也得到了一部分信息。首先，这个基地所进行的是一个代号为‘聆听者’的研究项目，主要内容是对特殊实验素材的观察。其结果产出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似乎在各领域都有所应用，是官方非常看重的重点项目。不过有趣的是，这个项目的产出和对研究员科研素养的要求并不如何相关，所以逐渐演变成了镀金和混经费的好项目。”他用尾巴连接入舰内系统，投影出整合好的信息，“另一点发现则是，这个研究基地远离文明的居留地，所有人员都只能通过定期的航线往来。而从残像的只言片语中，我们可以猜测出，在这个基地出现问题之后，其中的人员并非在第一时间全部死亡。他们似乎经历了一段航线被封锁，求生无门的过程。但从这个基地的状态中，我们并无法看出类似的迹象。”

“确实如此，哪怕那里在混沌的影响下保存完好至今，但我在住宅区没发现任何暴动和混乱存在过的痕迹。当人们陷入绝望之后，我不认为他们还会保有保护公物的理智。”余漫认同道。

“我这边的话，档案室，不，整座基地中的设备都未曾做过对混沌的防护措施，受浸染程度严重，许多记录都处于丢失状态。基本上无法从中找出任何有用的资料。不过这一点本身就隐含着极大的意义。完全没有混沌适性的科技设备是不可能存在的。混沌影响会干扰到各项精度，持有的电荷无法可靠保存，在这个基础下，毫无适应性的科技无法发展成可靠的技术体系。但这种不可能既然存在于此，那就说明，这个基地在混沌影响出现前就已存在。”塞瓦尔兴奋地绕着自己的尾巴转圈，“也就是说，这里建立于那神秘的初史时期，而可能正是由于预期外的混沌浸染而遭到废弃。”

“我们现在对初史时期只有从支离破碎的情报拼凑出的猜想，比较确定的是那个时代并不存在混沌浸染。从不同宙域的残留记载大致相符来看，那时候的人类拥有着远距离航行的能力，建立的文明跨越了极为广阔的宙域。普遍的猜测是，混沌暴动的出现导致初史时期一向依赖的技术失效，存储设备的失灵导致了文化与科技的断层，远距离航行的航道也受到阻断，整个人类所有的疆域就此分崩离析。直到现在，可用的远距离航行方法基本都依赖于难以复制的许愿机，普通的亚空间航行都要跨越高浓度的混沌影响，正确抵达目的地的可能性万中无一。那座研究基地可能亲身见证了这一猜想，事实上，其中许多迹象都是和这一假说吻合的。”

“植物脑袋除了打了一架之外没有更多的发现，不过，整个基地转化成了房屋形状的怪物也是个极大的异常。”塞瓦尔顿了一顿，“洛说，这是访客们对她的送别。我无法在已收集的知识中找到能与那些访客们相关的信息，但我同意，哪怕是再混沌化的基地，也不会自己转化为如此带有象征性的怪物。事实上，洛自己身上就存在着许多的异常点。她具备着某种特殊的，直接看清本质一般的特殊视界，而且还疑似从初史时期存活到了现在。这并不是可以简单通过混沌浸染来解释的事情。混沌影响的本质是不可控的异变，而出现在洛身上的则像是单纯的馈赠。”

洛略有些苦恼，“你说了很多受到影响，但我还不太明白混沌到底是什么。和我说过话的东西可什么样子的都有。”

“综合现在的主流观点的话，混沌是一个与这个世界存在脆弱联系的异空间。”塞瓦尔考虑了一下，“混沌之中似乎包含着一切，无限的一切。只要方式正确，向混沌的索取似乎总会得到回应，且永远不会枯竭。我所知的许愿机原理几乎都是通过某种方式触及到混沌的无限特性，再加以转译成通用的许愿机。”

“不过这种索取并非毫无代价，一是从混沌返还的结果存在不确定性，就以存在于不同文明，以经验传承为主的巫术为例。除了咒语、媒介、姿势一旦错误可能造成危险，像环境、天象、星位等施法者意识不到的因素也可能会引起结果的偏差。”塞瓦尔继续说，“另外的一点就是我们常提到的‘混沌浸染’。当人们向着混沌索取，也就增加了混沌与这个宇宙的联系。而混沌所包含的规则和概念与这个宇宙并不相符，被直接暴露在高浓度的混沌环节下的个体不是承受不住直接崩解，就是会产生不可测的变异。而长期受到轻度混沌影响的文明与物种则会代代经受潜移默化的扭曲，逐渐偏离其本来的模样，也会对混沌有更好的适性。加上初史时代结束时产生的联络中断，文化与技术断层，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后，现在宇宙中到处都是野蛮生长出来的奇怪族群。我们将其中更符合这个宇宙原有规则，混沌浸染度低的定义为秩序侧，反之则偏向于混沌侧。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听说过你所提到的那些特殊个体。”

洛点了点头：“按你的说法，我现在应该是非常老了。”

“在混沌影响之下，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从你的浸染度来看，长生是最不值得惊讶的变化，更何况这本就可能存在着人为引导的痕迹。”海希纤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不过，既然这样，洛应该是没有什么可回去的地方了是吧。那我也不用去找人归还我的战利品了。”

“初史时期的文明到现在早已面目全非，她大概是没有可回的归处了。”塞瓦尔表示同意，“由于混沌对人的念头极其敏感，为了避免不稳定性，洛的观察仓内加有限制她思考能力的保险设施。现在虽然已经解除了，但她可能暂时也难以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那就没关系了，船必将驶向该去的地方。”海希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洛，直到你找到停泊之处之前，欢迎加入鹏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