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吉时已到1（2 / 2）

随后他又打量着她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

卫枫兰有些局促，不敢抬头看他。

“那就好，”沈隽声点头：“我先让人送你回府，你今日也受惊了。”

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卫枫兰想问他，但是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低下头说好。

沈隽声施舍般的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以示安抚，就急急地离开她。

他去看晕倒的卫五小姐了。

而卫枫兰回去途中马车颠了一下，竟让她腹痛难耐，她习惯性的咬牙忍耐着，直到什么东西从下面流出来时她才察觉不对劲。

“灿灿……灿灿……”

灿灿掀开布帘，月光下，卫枫兰的裙边和周围深了一片，还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啊——”

卫枫兰小产了。

而那晚，沈隽声在卫五小姐的旁边。

沈隽声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但是他一直没来看望卫枫兰，卫枫兰也没有去主动找他。

过了几个月，卫枫兰正做着针线活，察觉到屋里有人进来，她以为是灿灿，刚想问她这件衣裳做得好不好看，转过头来却发现是沈隽声。

沈隽声朝她笑了一下，又有些心疼地抚摸她的面颊道：“枫兰，你好像瘦了。”

卫枫兰起身规规矩矩给他行了礼：“没有的事，爷不要担心。”

一切都像从前那般自然，事完之后，沈隽声把玩着卫枫兰的发尾，突然沉声说道：“我与你五妹妹定亲了。”

卫枫兰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她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她是你妹妹，由她做我的正妻也比其她女子做要好。”

卫枫兰还是没有反应。

隔了一会，沈隽声突然又没预兆地问她：“……枫兰，那日在宫里我与刺客交手时，你有在担心我吗？”

怎么会不担心？

卫枫兰心里苦涩着，可是在卫五妹妹的“义无反顾”面前，她已经被视为那个“贪生怕死”的人了。

“……也罢，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要快跑。”沈隽声抱住卫枫兰：“快睡吧。”

他应该是累了，不出一会便传来了沉稳的呼吸声，可是卫枫兰却睡不着了。

她起身望着沈隽声的睡颜，低声道：“沈隽声，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救人？”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夜笼罩着她的无助孤独和患得患失。

第二天早上沈隽声走后，卫枫兰让灿灿给自己熬一碗避子汤，灿灿虽然惊讶但也照做了。

可是这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沈隽声那里，他大发雷霆，在书房里摔了不少东西，又去质问卫枫兰。

卫枫兰只是很平静地说自己想要去西边的偏院，沈隽声放出狠话让她去了就别想再看见他。

可卫枫兰还是去了。

连一直陪着她的灿灿都感到不解：“大少爷对您多好呀！”

卫枫兰默不作声，其实有时候她自己也感到疑惑。

是啊，沈隽声很好啊，他为官忠诚，为人正直，为夫体贴，最重要的是，他是救她于水火的那个人啊。

卫枫兰从来就没有对沈隽声有过一丝一毫的不满，她只是……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她能怎么办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隽声真的如他所说，一直没有来看她，府上的人见风使舵也对她不上心起来。

卫枫兰只觉得心里像闷着一口气，时常毫无征兆地难过，身子也日渐消瘦下去。

那边还是喜庆的吵嚷声，卫枫兰只觉得头疼难耐。

晚上，灿灿端着一碗热粥进来：“小姐，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卫枫兰伸出瘦骨嶙峋的一双手接住那碗粥，舀了舀，却不急着喝。

“我想吃桂花糕。”卫枫兰说道。

灿灿见卫枫兰终于肯吃东西了，一脸开心地出去厨房。

回来时她拿着小碟，里面有几块桂花糕，还有别的几种糕点，灿灿高兴道：“今日大厨房做了好多好吃的呀，小姐你尝尝。”

说完她猛地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卫枫兰，见她神色不变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卫枫兰吃得很慢，实际上她现在与昧同嚼蜡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把见底的碗递给灿灿，卫枫兰突然说道：“我刚刚，把你首饰匣里的一包药粉放进去了。”

灿灿的笑容僵住了，她手一软，碗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灿灿哭道：“小姐……我……”

“是毒药吧，”卫枫兰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看到灿灿的肩抖了抖，了然道：“看来是了。”

“是……是……卫夫人，她，她让我这么干的……”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呢？”

卫枫兰似乎真的只是有点好奇，语气平淡到不像是喝了毒药。

“她说……她说事成之后给我家里一笔钱……还有，还有，”灿灿一咬牙，如实说道：“让我成为沈大少爷的侍妾。”

“原来如此。”卫枫兰点头。

灿灿给卫枫兰磕了好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磕出血了：“小姐，我，我也不想的……我是真心把你当主子伺候的……”

“真心？”卫枫兰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她惨然一笑：“灿灿，你不要说真心这样的话，我倒宁愿你是存心要我死。”

微不足道的真心最可怕，那样他就可以一边做着让你难受的事，一边说着对你是真心的，让你无话可说，无怒可发。

灿灿还想说什么，但是卫枫兰一口鲜血吐出来，还有几滴溅到了灿灿的面前。

“我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少爷！”灿灿如梦初醒般跌跌撞撞出门，差点被门槛绊倒。

曾经卫枫兰是很怕疼的，也是被疼怕了。

但是她现在闭上眼睛感受从腹部到四肢的巨痛竟有一丝畅快。

似乎只有疼痛才让她知道自己起码还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枫兰！枫兰！”

卫枫兰听到沈隽声的声音，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沈隽声在自己面前。

她扯出一丝微笑：“……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开口，血液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流出来，一时间她也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沈隽声。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

“你想死？”

沈隽声打断她，言语中是悲哀和痛苦：“你竟如此恨我，如此坚决连死也不怕。”

“我不恨你，也不是想死……”卫枫兰用手去堵住流出的血：“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过冬了。”

沈隽声一愣，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卫枫兰这句话就又被她不断吐血的样子吓到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有了颤音。

“灿灿……你能帮我照顾好她……”

她仿佛在交待后事，沈隽声不想听，但此刻他只能先答应着她。

“但是……你不能收她为妾室……”

沈隽声哑然：“我怎么会，枫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为灿灿谋一条路，是卫枫兰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算是回报她那一丝的真心，也是怕卫五小姐报复灿灿破坏了她的洞房。

而让沈隽声不要收她为侍妾，则是对她的报复，终究还是有怨的吧。

意识逐渐模糊，卫枫兰已经分不清眼前是自己的血迹还是他身上的红衣。

“枫兰……枫兰……”有人在叫她。

卫枫兰努力想抬眼却发现自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她闭上眼睛。

吉时，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