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色向晚1(1 / 2)

向晚参加工作三年多了,景瑞是她的第三家公司,她细数着日子,再有一个月,她进入公司就满一年了。

向晚在前两家公司的工作时间都不算长,第二份工作,也就是上一份工作稍微长一些,内容也和现在的工作重合度很高,她在景瑞工作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景瑞负责北部业务的分公司目前只有向晚一个产品经理,这边的领导比较欣赏她,有意慢慢培养她。这一年的时间基本算是她在公司带薪学习,工作团队的氛围也很不错,同事们也很照顾她。相比于第二家公司的快节奏,在这种稍显安定的工作中,向晚还算是清闲舒适,渐渐恢复了刚毕业时候的元气。

其实选择这份工作时,向晚就知道工作节奏不会太过紧凑。她想着,在这份并不是那么紧张的工作里,首先把自己那颗焦躁的心安定下来,尽快想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再者,把自己的身心健康调整好,尽快地成长起来,她不想做回哪个只会忍着委屈,攒到一场更大的委屈时一起哭的小女孩了。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向晚很早便躺在了宿舍的床上,外面月光透过并不严密的纱帘,在床对面的墙上留下一片昏暗的影子,窗户边框棱角分明的形状也朦胧在上面,这种景致莫名给她一种熟悉又遥远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夏夜,晚风也会像此时一样,带着美梦进来。

她安静地享受着相似的光华,渐渐陷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思想顺着记忆的藤蔓向前延伸,她看到了这些年的苦苦挣扎和自我消耗。现在想起来的感觉,就像抚摸着远古的枝蔓,只是粗糙,但却也是普通的生长,痛感遥远得不值一提,像是从未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又想到了两个月前去总部出差学习的日子,那里其实很像她的第一份工作,每个人低头工作,脸上很少有笑意,但是也有本质的不同,领导和同事有着最基本的和善。

在向晚二十几年的人生旅途里,她本人状态的转变,大概就是中考时父亲的意外去世,再后来到高考时,一直疼爱自己的外婆也意外去世。两次接连的大变故隔了正好三年,两次都在她这个小人物生活变革的节点。

从十五岁时父亲去世时开始,她走入了最初的沉默,身边建起了高高的围墙,高墙和她一起生长,她像是一切安好。她在身边人的注视中,精心表演自己,过得过分讨好又过分自我。

她不知道自己需求什么,只是跟着那群同样十几岁的少年涌进成人的道路。她没时间和精力去在意自己的感受和真正独立的喜悲,那些年盛大的青春舞台,似乎只有她在孤独地演一场盛大而又自欺欺人的话剧。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向晚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出了那么大事儿,自己那样的状态,成绩却维持得还不错,虽然不至于太过拔尖,但是也够母亲去和别人说得出口,一路进那个小县城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只是高考档口又受到外婆去世的影响,没有去成自己最意向的大学。

但是该说不说,那时候感觉都不痛不痒,只是看到母亲失望的表情,象征性地自责了一段时间,就开始扮演一个平常的大学生。向母总说她没心没肺,这一点她也认同,她总很容易忘记以前,忘记疼痛,总是看起来相当乐观,也不争不抢。

在毕业第一份工作的时候,从没遇见过的那种针对性的恶意让她无所适从,她在黑夜里蒙着被子偷偷哭泣,却不敢哭出声时,她才突然清醒,长久以来的的处事习惯并不适用现在。它并不能让自己在职场中安稳度日,反而会被形形色色的人欺侮,她也发现了自己其实一直借着“不争不抢”的名号,逃避获取自己权利的机会。说到底,还是怕争夺的失败破坏自己好不容易维系的安全感。

长期的表演和讨好让她淡化了自己的需要,让她在古井无波的情绪里安眠,也让她在需求方面表现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迟钝。

比如,在工作中她没办法拒绝本身不该她做的事儿,在部门组长不断地给她设套,联合部门同事让她背锅时,她选择迁就;再比如应酬中,被推向酒局的中心,还要笑着一杯接一杯地往下喝;再比如,遇到那么多委屈,她没得到最亲的人一句安慰时,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她只记得电话里母亲语重心长的一段话:“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你去哪儿都一样,都得学会忍,再说你这才工作两个多月就辞职,下一份工作也不好找……”

那次应酬之后,向晚生了有记忆以来最重的一次病,那天晚上她回到公司宿舍,之后几天呕吐得起不来床,还是硬着头皮请了几天假。

那时候,她没办法起床,只好把饭卡交给室友,让她们帮忙带饭,作为交换,她们可以刷自己的卡吃饭,几天下来也都相安无事。

只是休假的最后一天,两个室友用光饭卡里余额吃了饭,两手空空地把她的饭卡扔回桌面,并没有管床上没有状态的向晚,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坐在一旁聊天。向晚背对着那串笑声,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她死死地抓住枕巾,手背上的青筋格外分明。那一刻,她不想管母亲是否失望,坚定了要辞职的决心,她也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会死。

第二天早上,向晚奇迹般地能起床了。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喉咙里发堵,她快速冲向卫生间,一口黑血喷在了洗手池。她很奇怪,自己没有丝毫恐慌的感觉,心情反而像阴了好久的天突然透出了一束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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