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坠崖3(2 / 2)

萧陌心里狠狠一揪:“瞎说什么?给我闭嘴!”

他正想着在崖壁上找一处能落脚的地方把人带过去,怀里的人却突然挣扎起来。

“你乱动什么!不要命了!!”

时宁郁想从他怀里挣出来,被压制这一下后突然安分了下来。

他几乎都没力气偏过头,嘴里漫出来的血太多了,腥咸的液体他再也咽不下去也渐渐含不住,全都从口中呕出来,吐在了萧陌托住他的那一只右手臂上,被逆行而上的风打乱,再黏黏腻腻地左右分散开。

“……我说我没有杀你门派中人,你……信我吗?”

这一句话问出口时宁郁就后悔了。

如果他相信的话,为什么还要打自己一掌?

可……

如果他不信,现在为什么又要……跳下来?

萧陌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下坠的时候随意一根生长的小树枝杈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更何况怀里的人还不老实,心灰意冷地求死。

时宁郁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萧陌的回答。

他自嘲般笑了笑。

自己还期待什么呢。所有的答案不都显而易见了吗?

为什么自己还要——

“我信。我信。”

——“!!”时宁郁无声张了张嘴。

萧陌说得肯定,肯定到时宁郁都觉得不像真心的。

由于时宁郁刚才的挣扎让两人错过了一个石台,再往下估计就是崖底了。

萧陌看不清边上的情况,他还带着时宁郁,若再折转攀岩还是太危险,这悬崖下好似有水,拿内力护着就算掉下去应该也不至于摔死他。

萧陌突然翻转了个身落在时宁郁身下,把他背朝上圈进怀里。

他身子单薄,萧陌把人拢进来的时候分明能感受到他的脊椎棱角,哪怕隔着不算太薄的衣物,哪怕知道他练就一身武功,排得上江湖前辈,到底是年纪不大,小时候一个人又吃了太多苦。

萧陌的内力在接触到水面的一刹那激起丈高的水花,却缓冲着没让两人沉底。

汹涌而来的水流瞬间漫入鼻孔耳内,虚弱的时宁郁没来得及闭气,被呛了好几口。

剧烈的咳嗽让他受了内伤的心肺更添苦楚,水面上迅速漫开了血色。

这湖泊不小,砸下来的时候萧陌承了一部分力,压迫到胸口导致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时宁郁已经开始本能地挣扎,萧陌没松手却也不知离水面还有多远,想也不想地直接凑过去吻住了时宁郁。

“……”

怀里人突然静下来了。

趁着他没回过神,萧陌扶过时宁郁的腰把他往水面带。

萧陌赶紧托举着人浮了出来,脚尖点过晃荡着的水面,一跃到了岸上。

“咳咳……”时宁郁呛咳出口鼻里的水,刚才一番折腾反而给脸上增添了几分红润。

“内里的伤我先帮你稳着,但是外伤还是得包扎医治,我带你走。”

“住手——”

“别倔了。我知道那人命跟你没关系。说到头来,其实还是你不相信我。”

人命跟自己没关系?

他并不是来杀自己的……

是我……不相信他吗?

一时间脑子里过了几十个念头,纠缠得让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时宁郁平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遇这些有关于他的事,就总捕风捉影胆战心惊,想得格外多却还总想不明白呢?

·

“伤口疼不疼?”

“……不疼。”

这人惯会伪装,痛得再狠都不出声。

萧陌也知道他装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晕开一抹心疼的愠色。

这地方是他找了小半会儿才寻到的一处干燥点的山洞,勉强能先处理处理伤。

时宁郁靠坐在半干半湿的草堆上,萧陌在旁边捣着摘来的止血草。

“萧稚自己走上不归路,修炼禁术自取灭亡,我不过是看在师娘养我一场的情面上,才想留他一条命。”

“不过你放心,他那一身武功,我不会留着任由他乱来了。”

难怪他内力突飞猛进得不合常理。

那时候时宁郁还以为是萧陌帮了他才……

“还有,他不是我亲弟弟,我对他的目的和行都清楚一些,从来都只当他是师弟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伤口太多,草药敷在伤口处,那种被悉心照料的娇气突然就淹没了时宁郁所有的理智和强硬。

他静静听着那人的解释,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低着头不看他。

“我那一掌……”

“你那一掌只不过是给了他契机而已。当时死在你面前那三十二个门人俱是被他收买,为了嫁祸于你不惜……”

时宁郁的头埋得更低了,萧陌知道他难受便没再接着说下去,兀自处理他身上的伤,倒也不再烦他。

一时间只剩下时宁郁轻微颤动的呼吸声。

“……对不起。我……”他“我”字出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断断续续到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句——

“对不起。”

他话音模模糊糊的,听不大清。但萧陌还是凭着感觉回问了一句:“对不起什么?”

时宁郁的话突然又没有了下文。

萧陌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强行拉过来他紧紧攥着的手掰开一看,才发现他掌心里的伤口骇人得很。

刚才处理时缠上的纱布不知道怎么松了开,一道道白纱布又被染成斑驳的鲜红,有些伤口有些特别深,裂开的地方血肉模糊。

到底在乎的人不太一样,饶是杀过人见过血肉横飞场面的萧陌,也看得头皮一紧。

可那人自己却像是没感觉一样。

原来刚才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是在磨搓掌心里的伤。

“宁郁……”

那人闻声抬头望向自己,眼尾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洇湿成束,眼底积满了水痕摇摇欲坠,又在他抬头眨眼的瞬间唰地滑下来。

萧陌一怔,时宁郁竟然……在哭。

“怎么了?怎么……怎么哭了。”

以往从没见过他这样子,萧陌哄人哄得有点慌。

他其实没怎么想象过这人哭的模样,这个人那么厉害、那么要强,好像本来就跟哭这么软弱的事情联系不到一处去。为数不多的那么几次,还都是在床上。萧陌舍不得故意伤他,只偶尔把人欺负得狠了,他才会委委屈屈地掉眼泪。

但这人要面子得很,从来没允许他点过灯,咬着自己的手腕掉泪也不出声,除了借着窗外月色能看清晶莹点点外,萧陌其实没占到多少便宜。

这种光明正大的示弱,萧陌头一次看见便显而易见地愣住了。

“你……你别哭了。别哭——”

时宁郁掌心的伤口又被他自己搓裂开了。

哭得让他心疼。

时宁郁唇角的血迹刚刚被清洗掉,此时又被他咬破了皮,红肿起来的唇带着几分任君施为的脆弱。

萧陌心都在抖,最见不得的就是眼前这人绝望脆弱的样子,却阴差阳错让他误会了自己,才到了这般田地。

他伸手把人抱进怀里:“该对不起的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让你……”

没能让他到信任自己的程度。

时宁郁再也忍不住哭声,受了伤的手紧紧揪住萧陌背后的衣服,逐渐不受控地情绪让他心里堆积起来的事瞬间决堤。

愿托一人,寄此一生。

一次一次的试探之后,或许才能信任一个人,交托自己全部的情感和爱意吧。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会儿牵动了内伤,你可得自己受罪。听话。”

·

所谓安全感,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大抵只要有某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都能说说话,随时都能看见他,就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去处理,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也能袒露自己所有的心迹,所有的不堪和脆弱。

萧陌看人难得发一次呆,不太忍心打断他。

但他等了许久再也憋不住唇角的笑,轻声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时宁郁抬眼,看着面前人方寸之外的脸。

萧陌被他盯得不大自在,轻咳着转了转视线,凭着以往的肌肉记忆扣住时宁郁的手。

他掌心的伤口结了痂,摸起来是让萧陌心疼的手感。萧陌语气里突然狠厉:“本来顾及门中情面没跟他们翻脸,但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

他轻轻握着时宁郁的手却扣住松不开,感受到时宁郁那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乖顺地蜷在自己的掌心里,让萧陌面上都忍不住荡漾开几分得意春色。

“走吧。处理完门派里的那点事儿,我们回家。”

“嗯。”

——全文完——

另外:)

在看到萧陌随身携带的玉佩的时候,时宁郁心里虽然震惊但却是选择相信萧陌的。无奈后来种种都一点一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重伤之时的他误以为自己失手杀了门派众人,误以为萧稚浑厚的内力是萧陌帮的他,误以为萧陌真的爱这个弟弟而不会相信他、不要他了。所以在最后萧陌打了他一掌坠崖的时候,萧陌命人搜寻,他毅然决然松了手。当然,其实这一掌并没有打在时宁郁身上,而是拍开了他手里的剑啦。找他也并不是想杀他,不过那时候的时宁郁还是因为承受不住坠了崖,估计气疯了,也死心了没注意到。

(萧稚喜欢自家师哥而且修炼邪术自取灭亡,但当时萧陌赶来的时候是时宁郁差点就杀了他,陌受师娘之托保这个弟弟性命,一时情急之下没控制好力度,掌风扫到了郁,受伤太重的郁承受不住,跟直接被打了一掌受的痛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了。)

当开始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在意有关于他更多的事情,很多时候也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很容易被一些事情扰乱心神。但在意也会慢慢培养出信任,一直到所有的磨合过后,才能长长久久相伴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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