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3(2 / 2)

刘医生说:“她的情况不好,你应该明白。她目前无法好好照顾自己,甚至会在冲动下做出不智的决定。我待会找人联络她的亲属。否则,万一她出事了,你会很麻烦。”

白杨总算把眼晴从水杯移开,看着刘医生说:“没用的,你们不明白。”

他缓缓把视线移向隔开他和蓝秀玉的门,说:“问题不在药,她只是心不在此。”

刘医生悚然道:“你知道?”言罢,刘医生就知自己失态了,把几乎冲口而出的质问咽下。

刘医生好想问他是用什么的心情,旁观她慢慢地自我毁灭?如果想顺她心意,为什么发现她自杀后,要救她?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到底索求什么?

白杨投放在门上的目光深邃幽暗,毫无生机。

刘医生忽然一阵毛骨悚然。他忽然明白,白杨的问题不比蓝秀玉少,更甚者,他的情况可能比刚从地狱回来的蓝秀玉更严重。他恍然领悟,若蓝秀玉死了,他也活不了。

刘医生多年的医疗生涯中,从没见过如此棘手的案件,当事人完全不合作,长久以来,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打探他们的内心世界。每次问诊,一个只愿沉默,一个说话真假掺杂,难分真伪。他根本无从下手,只能根据旁人提供的观点和他们的经历,仔细推敲。

但生命不能赌,推理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刘医生当然知道这情况下,只要得到他们法律上的亲属的同意,就可以采取硬手段施行有效疗程,比如打一支长效针药,或把他们关起来,以“为你好”之名监控起来。

但是,若真实行,那他们好不容易培养起的信任,就会立即瓦解,再无复修的可能。那以后,他们每次的见面,只会是强迫和屈服。

这种最下策,不到最后,他不想走这一步。

也许把他们关在疗养院或被私人护理员作二十四小时贴身监护,能保证他们不会死于自我伤害,但谁能护养他们千疮百孔的灵魂?

灵与肉的关系很奇妙。

灵魂需要依附□□才能得以存在,但肉身却以灵魂喂养。若灵魂衰败,肉身也会日渐枯萎。

刘医生看着白杨死寂的脸,沉思半晌,说:“理想上,我希望通知你们的父母。”

白杨只把视线缓缓放在刘医生上,眼神没有变化,似乎对他暗示的最终手段毫不在意。

刘医生又说:“但是,我知道你们不想。我不想采取强硬的手段,你应该知道我有这能力。无论作为你们的医生,抑或是我厚颜自称是你们的朋友,我都不能放任你们。我不清楚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或者你们目前对这个世界很失望,但你们能答应我,给大家一个机会吗?这或许需要一段长时间,一开始仍然会很辛苦,但相信我,会好的。”

白杨依旧沉默。

刘医生诱劝道:“秀玉目前不能离开,撇去心理层面,她的身体需要好好地护理。你能陪秀玉一起住院吗?她需要你。我可以安排你们同房。”

“不用,我要顾店。”白杨轻声说。

刘医生妥协道:“也可以半住院,晚上在这里睡?陪一陪秀玉?有你在,她会好一点。”

白杨沉默半晌,最后轻轻点了点头。他也不想离秀玉太远,或者说,他需要秀玉,不能离她太远。

刘医生上身向前倾,双手把白杨的冰冷的手包裹紧握,盯着白杨双眼,道:“那能答应我?好好地吃药吗?”

白杨看着他坚毅的双眼,沉默良久。

刘医生又说:“白杨,如果你倒下了,你该知道你的家人不会放过她。只有顾好自己才能保护好秀玉。”

白杨低头盯着刘医生的手。

刘医生的双手干燥温暖,寛大有力,是他小时候对父亲的手的想像。但记忆中,他真正感受过的,年长者的手,除了“那个男人”,就是“那件事”中,把他抱出那屋子的警官而已。

如果排除无记忆的婴幼童时期,父亲有否曾用双手传递过保护信息?

白杨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天才记忆,但是不认为自己会把如此罕有和重要的情景完全忘掉。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太无聊了。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些幻想和期待。

刘医生见白杨又开始神游太虚,耐心地用力握一握他的手,问:“答应我,为了秀玉,为了自己,好好地吃药,好吗?”

白杨似乎才回过神来,半晌,默默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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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欲睡间,蓝秀玉听到门开关的声音。她闭着眼听着白杨由远至近的微细脚步声,估算差不多时间了,便掀着棉被,立即,一个带着熟悉味道的身影便滑入被内,紧挨着她侧躺着。

蓝秀玉转身把自己塞进白杨的怀里,白杨的手顺势环抱着她,一切都是默契无声。

蓝秀玉紧攥着白杨胸前的衣服,深呼吸一口气,白杨特有的味道总能令她安心。

好一会儿,她轻声说:“对不起。”

白杨下颔抵着蓝秀玉的发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似乎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他深呼出一口气,说: “没事。”

空间回归寂静,好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悄声祈求着:“下次,下次不要漏下我。”

蓝秀玉沉默良久,然后问:“这次要关多久?”

“直到他认为你表现良好。”白杨又补充道:“晚上我也在。”

蓝秀玉忍不住爆笑,说:“哎呀!连累你也被捉了。”

白杨面色不变,只是抱着她的手更加收紧。

狅笑了一阵,蓝秀玉突然收敛所有表情,沉默半晌,推了推白杨胸膛,从他的怀里滚出来,仰躺着,盯着天花板,抱怨说:“真烦。”

白杨顺势仰躺,手顺着床褥摸过去,探寻着她的手,立即紧紧握住。即使感到蓝秀玉甩了甩手,似乎想摆脱他的桎梏也不肯放,只是妥协似的放松了力度。

良久,蓝秀玉突然歪头,理所当然地质问道:“我的茶呢?”

白杨把左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道:“我喝了。说太多,口干。”

蓝秀玉眯着眼审视白杨,说:“你就是不想给我喝,否则你早就叫小黄带两杯了。”

白杨说:“你现在不能喝,对健康不好。”

“谁在意了。”蓝秀玉噘了噘嘴,嘀咕道。她又问:“小黄没吓坏吧?”虽然她自觉布置得挺浪漫唯美的,但贸贸然看一到一大浴缸血水,正常人应该会到不小受吓。

“没事,我没给他看见,而且你弄得很干净,水一放,再冲冲浴缸就好了。另外,现在的工读生叫小程。”

蓝秀玉迷惑道:“是吗?应该是我把他跟上一个弄混了。”

白杨轻笑说:“上一个是小林,走了快9个月了,前一个是混血帅哥,姓古,再之前的是一个帅气的女生,姓许。再之前的,也没姓黄。事实上,我们没遇过任何一个姓黄的,来面试的也没有。”

蓝秀玉努力回想,还是想不出谁是小程,谁是姓古的。最令她惊讶的是,店里竟然曾有过女员工。

她记得白杨开店前提过,只想聘请大学生兼职,说是年轻有活力,而且他们通常对未来有美好的规划,不会看重这份工作。他们也不知会把店开到几时,不想为他人的前程负责。加上店的地理位置偏僻,工作内容辛苦,各种考虑下,首选的都是男性。

虽然白杨每次都会跟她说谁辞职了,谁又会几时来。但是,蓝秀玉总是无法记住。总是在某一天,她突然发现店里的工读生不同了,才猛然发觉员工换人了。不过,也可能有的人从上任到离开,她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她总觉得自己和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世事迅猛变化,她则是缓慢前进,努力追赶。好不容易截取她和世界交错的一点半点资讯,等她打起精神去理解时,世界又变成另一个副面孔,令她无所适从。她常为此指责自己无能。

幸好她身边的白杨是不变的。她才不致于被心中的巨兽撕裂成碎片。

蓝秀玉很少跟工读生说话,更别说去认识他们。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好,维持活着已经花光了她的精力神,没法再分给多余的人和事。

蓝秀玉只依稀记得来来去去店里工作的,都是年轻的大学生。事实上,她连为什么会固执地认为他们叫小黄的原因也没印像了。

在她看来,那些来来去去的员工都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挂着不同名字的相同符号,也许公道一点说,是她没机会给他们展示自己的特色。

蓝秀玉苦恼地说:“我好像一直都叫他们小黄。他们都没抱怨过。还是他们抱怨很太婉转,我听不明白?抑或是我听漏了?”

白杨轻笑,轻抚着她的头发,道:“没事,我早就跟他们说了,女老板脑子不太好。他们都不在意。”

蓝秀玉无奈地看着他,说:“你就是恶趣味,也不提醒我。”

白杨轻笑。

蓝秀玉呢喃道:“现在的是小程吗?下次要叫对了。”

“记不住也没关系,他很快就要去海外读书,本来就要走了。你记下一个吧!记不住下一个也没关系,不肯做小黄的话,就别做了。”

蓝秀玉代入他们的角色去想像一下,听到“脑子不好”的女老板叫他们“小黄”,还要迫于老板的威胁答应时的心情,忍不住发笑,道:“还铁打的小黄,流水的职员丫。”她嘟喃着说:“我还是好好记一下吧!我可不想有奇怪的传言。”

他们静静地躺了一会,蓝秀玉侧头碰了碰白杨的肩,说:“饿了。”

白杨爱怜地抚摸她的头,说:“早就跟护士说了,厨房应该快做好送来。今晚先将就一下吃医院的东西,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蓝秀玉无奈地盯着天花皮,叹道:“好烦丫。”

白杨安抚道:“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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