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2)

“如果我在你那儿,就说明我还是和你在一起的,那我们仍然是我们。”他说。他胸膛里发出一阵低沉含混的笑,“米莉安,你干吗要跑啊?或者,你为什么不慢慢跑呢?”

“慢慢跑?慢跑是有钱的浑蛋才干的事。我这不是跑,是逃。懂吗,白痴?”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剧烈地咳嗽一阵,“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需要变得更好、更快、更强,总之这些。”

“那你在逃避什么呢?”

你啊,她心想,可嘴上却说:“真有意思。凡是看见我跑的人总会问我同样的问题。呵呵,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有啊,死神,死神在追我。它也在追赶每一个人,所以我在逃避死神,逃避我正在减速的生命之钟,逃避收割者的大镰刀。”

“逃避死神可不像你的做派。”

“此一时彼一时嘛。”

又是几声恶心病态的笑,“哦,知道了。你在逃避我们,逃避你自己,逃避你的天赋。”

“这不是天赋。”她说完,终于决定站起身来。灼热的太阳当头照着,像一只铁拳要把她砸在地上,“你心知肚明。当然,你也不在乎。”但她心里保留了一些没有言明的想法:哼,等我找到那个女人,你就该消失了,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侵入我的大脑。米莉安知道她的名字:玛丽·史迪奇,人称“玛丽剪刀”。据说——如果属实的话——她能帮助米莉安消除这种所谓的“天赋”。她太需要这样的帮助了,因为她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被它彻底吞噬。

“还没有结束。”入侵者说。站起身时,她看到这个冒牌路易斯的双眼变成了两个黑色的发着亮光的圆圈——乌鸦的眼睛,且周围布满皱缩的灰色皮肤,油乎乎的羽毛像缝合的线一样从皮肤下冒出来,“你的路还长着呢,小姑娘。”

她舔了舔嘴唇上的汗,向他吐了一口。入侵者不避不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相反,他伸手指了指。

米莉安循着他弯曲的手指望去。

高速公路远处,她看到一辆汽车闪耀的反光。那是她的车,依然停在她停的位置。一辆铁锈红色的、破破烂烂的皮卡车。那确实是堆破烂儿,买它的时候,老鼠甚至已经在它的发动机舱里安了家,它们把发动机上的皮带和线路咬得乱七八糟。

可就在这时,又一辆车进入了视野。

这辆车来自相反的方向。阳光笼罩着它,使它看起来就像陷进一片岩浆的湖里,因此很难分辨出是什么车。不过,米莉安能看到车尾冒出的黑烟,也能听到发动机的巨响。她还看到什么东西滚过路面——轮毂罩?——撞在了她的福特皮卡车轮上,停了下来。接着,那辆车停在了与她的皮卡车相对公路的另一侧。

随后,一切静止了下来。

“什么情况?”她问,“那会是谁?”

她扭头寻找入侵者,可他已经无影无踪。

但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去看看。”

该死。

2 尚未完成

奔跑,这仿佛成了米莉安无法逃避的宿命。她显然是一个不惧惩罚的人。她以为,在她和那两辆车之间的四分之一英里算不了什么,应该是抬腿就到的事儿。然而仅仅走出三步,她就感觉自己的双脚犹如陷进了水泥,两条小腿像脆弱的香肠,似乎只要再动一动就立刻会被生生扯断。可她顾不了这些,仍旧咬牙向前奔去。她告诉自己,她必须这么做。

前方,皮卡车和那辆轿车在视野中渐渐清晰起来。骄阳如火,公路上热气蒸腾。她这一侧的路上,停着她的皮卡车——一辆19年产的福特F-250。樱桃红色的车漆已经被铁锈侵蚀殆尽。路的另一侧,停着一辆斯巴鲁傲虎旅行车。它同样破旧不堪,说不定有十年以上,也许更久。

她听到发动机叮叮咣咣的声音,也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儿,像烧焦了的风扇皮带,或煮开了的防冻液。

现在她离两辆车只有一百码左右了。斯巴鲁旅行车司机一侧的车门忽然打开。一名黑人女性从车里钻出来。这女人长得颇为粗犷,且不修边幅,动作却格外敏捷,就像穴居人用石头磨成的斧头,粗糙但锋利。和米莉安一样,这也是一个幸存者。

米莉安逐渐放慢脚步,由奔跑变成慢跑,继而走了起来。那个女人指着她喝道:“别过来!”

女人把手伸到后面,大概是牛仔裤腰带的位置,而后微微转身,好让米莉安看清楚。那是一把手枪,插在皮带里。但她没有把枪拔出来。也许暂时还没有必要。

米莉安举起双手,步子又放缓了些。“嘿,朋友,放松点。那辆皮卡是我的,这里什么事都没有。我现在过去,上车就走。”如今她们之间只剩下五十码的距离,也许更近。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