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区门口6(2 / 2)

如果说赵煊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幸福过了头的不真实感,那这个人的出现,一下子又把他拖入的现实的泥淖。

程廿沉默地下了车:“你怎么来了。”

男人靠近几步又欣喜又惊惶,欣喜的是程廿还能见他,惊惶的是程廿后面还跟着那个他惹不起的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程廿的肩膀或者胳膊,最后犹豫着放了回去。

“爸爸……爸爸来看看你。”程举良抹了把眼睛,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提起手上的东西,“你看爸爸买什么了,鳌虾,进口的,你小时候最喜欢了。”

赵煊站在车后面,并不过来,保持距离,注视着这边。程廿皱着眉头盯着那黑色塑料袋:“你哪来的钱?”

程举良好似被程廿的话刺痛,又瞥了眼迈巴赫后头站着的连连软声说:“爸爸有钱了,你别担心,爸爸现在过得挺不错,嘿嘿,你别不相信,我给你拿点。”中年男人将袋子放在地上,布满皱纹的手在胸前和裤子袋上来回摸索着。那只手少了一根小指,掏了几下,只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币。

面对颓丧和窘迫的亲生父亲,程廿的鼻腔和胸腔一时酸楚不已。小时候,他爸爸总会在口袋里掏出五颜六色的硬糖、弹珠、那种泛着刺鼻味儿的摔鞭,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不可否认那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对儿子的爱。不记得是从哪年起,一切渐渐变了。他妈妈夜夜哭诉、日复一日的争吵、家庭暴力、声嘶力竭地诅咒他爸爸死在外面。他的Alpha父亲染上了赌瘾,常常半个月不见人影。家里的现金、母亲的金银首饰、甚至老旧的家电都被他祸害,本不富有的家庭一点一点被他的父亲掏空。他妈竭力阻止爸爸卖房,被打得骨折住院,是还在上学的程廿没日没夜地照顾。可最后,放高利贷的混混提着他爸的断指找上门要钱,他妈居然眼睛都没眨,低价卖了房子,带着程廿搬进租来的老旧筒子楼里。生病了也没钱治,两年后就去世了。程廿小时候他没有尽到抚育义务,长大后自然与他断绝了关系。

他的父亲,是他童年多数痛苦的来源,而这份痛苦也让他在少年时期遇到了赵煊。像滚雪球一样,苦难会招徕更多的痛苦,而后一份痛苦他甘愿领受。

赵煊亦清楚程廿早年的家庭情况,赵氏集体在资助困难学生之前会将学生的家庭背景状况调查得一清二楚。

程廿背对着赵煊不敢回头,他浑身阵阵发寒,感到无地自容。他爸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无形的巴掌抽在他脸皮上。敏感的青少年时期,他极少因为别人的眼光而自惭形秽,从未想过与一贫如洗的家庭撇清关系,除了他母亲的病情之外,一切都是虚的。而这个“别人”,唯独将赵煊排除在外。他父亲的出现,无情撕开了他与赵煊的鸿沟,往事与现实按着他的脖颈,让他面对千疮百孔的、真实的自己。

“不用了,我的钱够用。”程廿别过脸不看程举良,“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哦、哦……你有客人。”程举良畏惧地看了眼程廿身后不苟言笑的男人,“你上楼去吧,这个鳌虾,你拿着、拿着!是好东西,留着招待客人,爸爸回去了。”

程举良早就知道赵煊的身份,却不敢因为儿子攀上的高枝儿来索取什么。3S级Alphga不是好惹的,他分得请是非轻重。来找程廿时也会有意避开赵煊,这次却撞上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套房子依旧是赵家的,赵煊才是这里的主人,程廿只是暂时居住,而他,社会底层的失败的小人物,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廿勉强接过东西,程举良的手插到兜里,状似随意地说:“爸爸走了。”

“嗯,路上小心。”程廿提着装海鲜的纯黑塑料袋,袋柄捏得带上了掌心温度,想必他父亲在门外等了他很久。

程举良走在洁净的人行道上,市中心的轿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程廿恍然发现他的肩背竟然日渐佝偻,心里五味杂陈,差点想抱着头蹲在地上。

“不让你爸上去坐坐吗?”赵煊不知不觉走到他身边。

“不了……”

“你爸经常来找你吗?”

“他只是偶尔来看看我。” 顺便向我要钱——程廿想这样说。可一旦赵煊知道他爸爸多年来一直在吸他的血,会为他担心,或者花钱摆平,他不愿意再让赵煊破费,即使对赵煊来说,拔一根毛就能让他和他爸荣华富贵一辈子。

“我们上去吧,这虾都快死了。”程廿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好。”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