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言1(2 / 2)

这月娥书寓也到了换名字的时候了,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叫玉娥书寓了。

玉娥心里有些难受,那个漂亮有才的阿姐就这样走了。

边上站着的奶油小生看着这幕,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劲,问老鸨:“我出钱,给她找个好地方吧。”

玉娥回头,眼眶有些红,惹人怜爱,“不用,侬不用,侬是客人。”这客人真是心善。

“先生,您不用这样做。”林常在抬起头和玉娥分开,抹了把泪,也开口了。这是个大客户,他的阿妈可以好好下葬了,也许还可以再从老鸨那里得一点大洋。

“不,小玉娥,阿常,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让她这样一看,这位小先生那男人古怪的胜负欲出来了。

几句推拒过后,在林常在的刻意引导下,那奶油小生的情绪彻底被调动起来,直接开始从兜里摸钱。

他站起来一边摸一边问老鸨:“丧葬费多少钱,我出了。”

玉娥见状,连忙快步向他走去,握住他的手,仰头看向他:“先生,使不得。”

林常在现在只有眼眶有些红,没有出声,他知道,该收网了。

“既然先生这番好意,我们还是替月姑娘收下的好。”一直没有开口的老鸨说话了,她一脸的笑容,眼神中带着丝哀伤。

他有些得意的看着玉娥,玉娥只是红着眼定定的看着他,最后说:“让侬破费了。”

算是套牢了。

在这里不清楚现状的估计只有这两个人。

林常在裂开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桑森(先生),谢谢桑森(先生),侬真是个大好人,祝您一生平安,仕途顺畅。”他连忙跪下磕头,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眼泪。

“我去差人喊人来接。”老鸨不笑了,眉间带上了一丝忧愁。

林常在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可以让她穿衣服吗?现在天冷。”

老鸨的表情一顿,光着进来光着出去,这是规矩,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凶狠,“不行,这是规矩。”

“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这样下葬。”那小子接话,他面上带着着疑惑:“什么规矩,现在什么时代了。我做主了,把衣服给阿月穿上。”

这人不能得罪,他背后有个当军官的叔叔,这人又是个挺倔的,闹大了不好收场。她深吸一口气,只能和蔼的说:“本来是不可以的,但看在您的份上,而且这天确实冷,还是穿上的好。”

林常在顿时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您,我上去给阿月姐收拾一下。”

“去吧。”老鸨挥了挥手,那个笑看得她心烦。

“是。”他点了下头,转生上楼。

林常在进前楼,关上门,把灯打开。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眼睛有些红。

打开衣柜,他找出件以深棕色为主的旗袍,是真正的旗袍,立领,宽袖口,直筒衣。以及一双巴掌大,有些旧的暗红色绣花鞋。

林常在离开,去灶披间端了盆热水上来,现在天冷,热水一直有。顺便给看火的妹妹们通知一声。

站在楼梯口,他招呼了一下玉娥,“阿玉姐,你能帮我给阿月姐擦下身子换件衣裳吗?”

玉娥抬手拭泪:“可以,我这就来。”说罢,起身和他一同上去。

换衣服的时候,玉娥的手一直在抖,女人冰凉的皮肤,细腻苍白,没有血色。她害怕得寒毛耸立,背后发凉,只得不停的和门外边的林常在说话。

“我换好了。”门打开,露出玉娥惨白的脸蛋,她走出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林常在看着她,十分感激的说:“谢谢阿玉姐,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等玉娥离开,林常在关上门。他在梳妆台上取了木梳子和带白花的发髻,走到床前,把林月娥的上半身扶起,用膝盖顶着背部,不让她倒下。

就这这个别扭的姿势,林常在用梳子轻柔的把她的头发梳顺,再在上面操作,最后把一木簪子插进去,一个标准的后挽髻。

林常在把她稳稳的放在床上,去梳妆台上拿了些化妆品,一样一样的给她用上。

先用雪花膏摸脸,然后先覆上一层薄薄的浅黄色水粉,再一点点加上其他细节,接着上胭脂,让脸色红润,唇上有色,最后描眉,喷香水

在他收拾那些化妆品的时候,老鸨毫不客气的推开门,他动作一顿,接着继续收拾。

老鸨抬头,高高在上的说:“快点把那个晦气东西收拾好,然后什么东西也别动,把她带出去埋了。”

她顺着房间看了一圈,在床上瞧见了那个熟面孔,不想前几天那副鬼样子,甚至不像之前几年的样子,倒像是最开先的时候,躺在床上假寐。老鸨一楞神,多少年过去了啊。

“当然,当然,规矩我还是懂的。不过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林常在摸出那个赘着木头的项链,这东西是在老鸨那里留了名的,得说。

老鸨定眼一看,是那个不值钱的便宜玩意儿,她挥挥手:“算你识相,没挑贵的衣服。这玩意你拿去吧,不值几个钱。”

林常在连忙点头哈腰,做足了姿态。

“不过,你要继续来这里,”她话锋一转:“给姑娘们烫头发,三个人给你一个大子。”现在烫头发是新潮,又确实好看漂亮,更添风情。

前面就有一个会烫发的小赤佬,可不得使劲薅。

“太便宜了,”林常在皱了皱眉头:“外面一次起码就得七八大洋。”贵的还上百呢。

老鸨哟了一声:“你有这手艺吗?不在我这儿干,你觉得那些好门面会收你吗?”那些个地方门槛可高着呢。

“一个人三块。”他思索一阵,报出这个数,慢慢讲。

“你还登鼻子上脸了是吧,最多两个人一块。”她双手叉腰,头扬得老高,眼睛瞥着他,脖子抽筋了似的。“你心眼倒是黑,这饭,是我赏给你的。”

林常在也故作傲气的说:“手艺在我这里,你这儿不行我可以换一家。二块。”

“你当我不知道你家那点子事儿,你妈的棺材费可算得上是我出的。”老鸨一挑眉,眼睛一横:“一人五角三。”

“一块八,看在我阿妈才走,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的分上。”他低下头,又抬起,故作倔强的说,眼上的红还没消完,看起来就像在强忍悲伤。

“豁,你阿妈看不清你我还看不清,打什么牌呢?”老鸨把头摆正,斜眼看他:“我没早早的把你妈扔出去就是看在她以前的面子上,我可是对她仁至义尽了,你前些日子还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几天。她还给我生了你这几个赔钱货,跟母猪下崽子似的。”说起这个她就气,要不是当初看在那小浪蹄子的钱才开始赚,大的那个早让她给打了,还以死相逼,呸。

“还孩子呢,我像你阿哥那么大的时候早就出去挣钱了,还小孩,呵。”她嘴角嘲讽的勾起,“那贱人觉着自己多清高,多了不起,不就是个撅着屁股,等艹的货。”

林常在让双手用力握紧,瞪着她,胸膛一起一浮,像是气急了。

老鸨也不甘示弱,挑着眉轻蔑的看回去。做这动作的要是那些个美人,定有一番风情,可做这的人不仅人老珠黄——哟,可不能这么说,她年轻时候估计就没几分姿色,老了自然也没有——眼睛也翻到了天上,让人忧心会不会翻过去。

过了半晌,林常在松开手,语气平稳的说:“一人一块,我之前给这里的姑娘烫头没找你要钱,给你这里打杂帮佣也没要钱,我妹妹们在你这里打杂也没要钱。就这么说定了。我每月一号来一次。”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能去理发所那儿当学徒还是我找的关系。”她摇头晃脑的,就差没抖腿:“而且,我那是叫姑娘们献头发,验验你学的怎么样,我可是给你兜了底的。还有,你那个阿哥花了我多少钱你不知道吗?就那两个小赔钱货你还好意思说是帮忙,那就是来蹭饭的,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最后那条改一下,改成每月的五号,十五号,二十五号,虽然用不着你天天来,一天还是不够。钱的话就一人六角。”

林常在又沉默了一阵,“好。”他低着头说道。还算有点收入,不过这点收入显然是不够的,还要找工作。

老鸨像斗胜的公鸡一样,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赶紧收拾完,拉棺材的人要到了,那两个小赔钱货可别忘了。”说完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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