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轭囚徒3(1 / 2)

领主内心99%的想法都在断定:景湛在耍它。

但是,它不甘心。它重新搜刮了一遍这个人类的脑子,但依然,只有这个不变的答案,只有这个古怪的仪式。

它不甘心。

像在一个黑暗得毫无希望的矿洞挖掘了十几二十年,铁镐尖下终于出现一点金色的闪光,哪怕你明知长年的地下工作已经让你的精神不太正常了,你是要承认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坚信挖下去能挖出连片的黄金?

幽能再次笼罩了景湛,有幽能辅助,领主能将360度超高清无死角的视觉覆盖整个、乃至更多个房间,于是它能明明白白地看到:景湛先是双眼紧闭,然后微微睁开,露出毫无落点的空茫视线,似乎在懊悔泄漏了秘密,又似乎仍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此外再无更多的表情,仿佛连最后一点喜怒哀乐的活人生气也快流失殆尽了。

这让领主更加不确定了一点。虽然眼睛没有分泌液体,但人类伤心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或者他真的在为没能保守机密伤心?还是说在故弄玄虚?实际上在疯狂憋笑?看着自己被耍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一想到景湛单纯在耍自己这可能,而且是极大的可能,领主就感到比镁粉爆炸实验更盛的火气在杏仁核爆发。

领主无比想要杀死景湛。与人类的“不如让他活着接受比死更残酷的惩罚”的说法不同,领主坚信,死亡本身就是最残酷的刑罚了。

死亡,如此残忍地剥夺了生物个体的无限可能。一旦死亡将生命夺走,那些不可预测的向上发展的未来、正待探索的未知、宇宙间永存的知识道理、万千物质的存在,就都与这个生物无关了。死亡背后的世界,何其地苍白冰冷,何其地毫无意义。

这就是领主的想法。死亡是对一个生命的嘲弄与最大的否定,所以领主只想景湛死。

畅想了一下景湛永远停止了所有思想的尸体后,领主心神稍稳,脑子清明了,重新开始思考了:

那个仪式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首先,仪式的核心要素之一——猫,或许特指灵猫,不向来是能沟通另一个世界的有灵性的动物吗;

踢三脚,仿佛对应着三位一体祭祀法,以三脚呼应圣父、圣子和圣灵,不过这种神秘学上的对应关系实在太简陋了,真正实行时必须把这一环节完善一下,以确保仪式的成功率;

把猫往上扔,也暗示了核心所在的观星台建筑本身的含义“攀星”;被踢三脚攀向群星又单脚落地的猫,仿佛演绎了逆向的“一化三,三化万”法则;

至于仪式主持人要跳楼,也以自害的形式表达了自我献祭的“牺牲”之意,这一步也改改,自己没有景湛当时的条件限制,可以换成更庄重的献血法……

领主越想越深,竟真觉得景湛的说辞多了一点合理性。

姑且把内心的怀疑降到94%吧。领主默然沉吟着,将两只副眼闭上,两只主眼放空。在无物的沉静思考中,它仿佛站在观星台上,这个离星空如此亲近又如此遥远的地方,它能听到庞大的群星对它振动,以不同的赫兹弹奏孤高、幽邃、厚重、神秘、无人能懂的天体之音……

它希求这如幻想也如真实的天外之音给予它指引,指引它通往正确的方向,不要在真理的歧路上白白浪费力气。

于是它听见,在它的内心最深处,真理用它的声音对它说:

对于哲人来说,也许他们能凭借天赐的聪明一蹴而就,得到世界万物的谜底;倘若你自认愚人,仍苦苦追寻,那么无限地试错,千万步穿越虚妄的迷雾,也是一条通往全知的、笨拙但踏实的真理之路。

世界上没人见过神的存在,那么对于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来说,怎样断定神的存在与否呢?有神论者坚信有神,但他们为什么没有见过呢;无神论者没见过神,又凭什么肯定神真的不存在呢?宇宙各处神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这两群人的足迹,他们又怎敢以有限的证据辩论神的存在?不探索到极致,又怎么能知道最后的真实呢?

所以,哪怕只有6%,乃至1%的可能,也要去试。

绝不囿于已知的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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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湛差点笑出声来。

仪式当然是假的。领主去尝试这个,只能在真理的歧路上白白浪费力气。

正如领主亲口认证:景湛“是个玩弄记忆的高手”。

景湛可能生来就有这样的天赋,他早已不满足于通过主动失忆来被动保守秘密。专业的间谍都会在审讯中主动提供真假难辨的信息来混淆视听、拖累对方进度,虽说景湛本人的正经职业是幽门调查员,但如今深入敌营,他也乐意给封闭的幽门老学究玩一手新花样。

景湛肯定领主绝对会白白上钩一次的。

科研用的观星台;目前所在的炼金术职能的密室;被断绝与外界交流但依然能在秘术与发明上推陈出新;嘴边常用的蔑称是啃食书本的蠹虫……领主是个追求知识近乎热忱的怪物发明家,哪怕仅仅万分之一的可能,都在吸引它去探索、去研究。

就像平时不上网爱占小便宜又第一次遭遇电信诈骗的傻老头,可以说是必遭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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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湛自己也要疯了吧。当初被领主抓住时,他第一次尝试[记忆切割],成功将秘密藏在了没人想得到的地方。在不是被领主抓出来折腾,就是被关起来对着一片黑发呆的日子里,他对着记忆的空缺相当顺利地琢磨出了编造虚假记忆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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