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谓情感是记忆的钥匙2（1 / 2）

若真要细细道来，景湛与这怪物的恩怨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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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门，已知是一种时空裂缝一样的超自然灾难，外观为反常识地静止在空中、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深邃裂缝，大多肉眼可观察，规模大小不一，小则横跨一个街区，大则纵贯一个州，并不断以吞没现实物质的方式壮大自身。现实中被吞没的自然区域、人类聚居地、生物群落等，会以被异常力量扭曲后的畸形形态继续在幽门内部空间存在着，并受幽门环境的持续影响变得越来越面目全非，成为禁绝人类、怪物狂欢的疯狂景观。

除此之外，人类对幽门依旧知之甚少。幽门的力量？本质？成因？扩散的原理、遏止的方法……等等等等，一概不知。就像麦哲伦的全球航行、或科研人员对马里亚纳海沟持之以恒的探索，幽门以灭绝恐龙的陨石一样的姿态降临到人类面前，人类也将赌上种族存亡，以空前绝后的探索精神直面并挑战它。

于是，幽门学者与幽门调查员两个职业应运而生。

灾变后，作为第一代幽门调查员，景湛进入过大大小小的幽门进行调查与救援。

而B-22-31号幽门，景湛人生中经历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幽门，这个给他带来痛苦的起点，最终成为了他调查员生涯的终点。

2202年，他和另外三人从这里逃开了。

2209年，他和另外三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继吞没了他们从前所生活的鲤城后，又陆续吞下狸城、藜城和荔城，即将晋升A级灾难的地狱。

他们的任务是：探明B-22-31号幽门的核心，研究幽门内部的畸变生态与生物势力，收集具有研究价值的素材。

任务的最后，他们四人深入了最危险的地方，成功找出了幽门核心，也成功地陷入绝境。

一将功成的曙光，与泰山将崩的生死一线。如果这段冒险是一部电影，那么此时此刻，也将迎来它的结局。如果真有什么四维的神灵一类的东西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人的挣扎，景湛，也不负众望地，向所有存在或不存在的观众献上了故事终局最**的情节。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具体做法好像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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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个奇迹啊，凭借着刚找出来的核心，景湛拼死将三个发誓要同生共死的好友送走，自己留下来将幽门彻底锁死。”

“锁死幽门！简直前无古人的壮举，足以载入人类史册！幽门与现实的联系被强行斩断了，除非锁再打开，否则它将永远终止侵吞现实的节奏。”

“甚至说，这会不会是人类反攻幽门的号角呢？只要将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幽门锁死，现实世界得以保全，人类喘过气来，迟早能想出驱逐幽门、夺回人类领地的方法。”

“不过未来的种种都和景湛没什么关系了，留在幽门里的他，想必除了死亡以外已别无它物，但在将死之前对未来的这点畅想，已足以让他欣慰地瞑目。”

“死而无憾矣。”

景湛冷眼看着水银小人载歌载舞地唱完自己在B-22-31号幽门的最后一次调查经历：

回到这个宿命之地、伪装潜入、探索下水道生态、分头行动、接触孤立的地下生物族群、威胁策反……一直到确定B-22-31号幽门领主身份、推测出幽门核心的形态和位置……结局以主角的牺牲与最后的内心独白落幕。多么波澜壮阔的一出好戏！

这就是那个怪物的新招数。垃圾一样的演着无聊剧本的玩具小人，垃圾一样的读取记忆来编写剧本的垃圾机器。

那么，你还想从这样无聊的记忆里知道些什么呢。

景湛闭上眼，像小学生学新单词一样用反反复复的复读覆盖了那些翻烂了的旧记忆。

水银小人卡壳了一下，再出声时，原本的空洞无物竟带上了些许温度：“你还想从这样无聊的记忆里知道些什么呢。”

既然小人的演绎全靠读取自己的记忆，那么景湛也能靠控制脑内的所思所想，将其变成自己的发声工具。

景湛控制着水银小人轻笑道：“我不信你没有刨开头骨解析过我的记忆，我难道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秘密吗？一次次的无用功、一次次的瞎折腾，我们简直是在互相折磨。本来都相看两厌了，你又来一套，还是新瓶装旧酒，你不烦吗？”

他听见脑袋背后鳞片慢慢刮擦石砖地板的细响，左右左右，像一个人在来回踱步，景湛得以一窥它燥郁的情绪。突然又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响指，景湛芯子的水银小人滚到一边，圆盘中央又升起了一个全新的小人。

新来的小人手舞足蹈的，十分抽象地演绎起了垃圾剧本《景湛传》里从“四人同心智取核心”到“景湛挥泪诀别三友”的情节。从鬼鬼祟祟的探路动作，到挚友诀别拉拉扯扯的悲情姿态，中间能很明显地看出仿佛剪辑鬼才剪掉了关键片段一样的剧情跳跃、逻辑不通。

那比下水道污水泡的酒还要恶心的黏腻声音落到景湛耳边：“剧里没有你对核心的操控喔，区区一只蠹鱼，你是怎么锁上幽门的？一只蠹虫，这辈子能说道的成就也就这个了，这你也能忘掉吗？”

景湛芯的水银小人又爬起来，替景湛开口：“没准是我赶在奈何桥之前喝了半碗孟婆汤呢？想不起来我也没办法，不然你再刨一遍我的脑子？”

接着，几乎没有停顿：“不过，其实，有一点我真的想说……”

水银小人的声音里带上属于景湛的、轻蔑的笑意：“这个小人剧是喜剧吧，剧的作者本身就是最大的笑点了。什么垃圾领主拿着核心还不知道幽门锁死了怎么开啊。拿着一个破剧来找我抄答案？能抄你就抄吧，真要笑死人了。”

密室内，自由做着布朗运动的空气分子皆猛然一窒。景湛突然感觉皮肤上拥挤而沉重，仿佛掉进了不可视的沼泽地里，每呼吸一次都是一口黏腻的淤泥。同时第六感不断预示着危险、告诉他有两片尖刀一样的视线如有实质般地穿透他的头盖骨，几乎使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大脑已被沿着脑沟切开，并残忍地拉成大肠模样。

脑袋背后的呼吸声完全消失了，只剩一片恐怖的死寂。

得到景湛用核心锁门的步骤，就能逆推出开门的办法。这就是这怪物、也就是贵为B-22-31号幽门领主的幽门生物反反复复求而不得的答案。对外扩张是幽门的本能，依托幽门而强大的领主也有自己的野望。而景湛锁上了幽门，也将领主看得见的康庄前景一并锁死了。

领主简直恨死景湛了，将留在幽门等死的景湛抓住后，它对他百般折磨。但正如景湛所说，很快它自己也烦了。无论再怎么折磨，景湛不死，它难以泄愤；幽门的开启方法优先级最高，在得到这个办法之前，它不能杀景湛；但每次逼问，从陈词到记忆都表示不知道；一旦被他得到一丁点说话的机会，还要被跳脸嘲讽……

“人类，你很擅长遗忘。你自以为是玩弄记忆的高手，但你觉得我猜不透你的把戏吗？”

领主的声音起伏不大，但景湛不信这是它没有动怒的表现。

毕竟平静的沼泽也可能藏着鳄鱼。

“情感是记忆的钥匙。只要被我抓住了一点点触动你的地方、那么，那时候你和那三只蠹虫在观星台拿核心干了什么……”

顿了顿，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轻歌曼舞般的闲适感，里面依旧包裹着黏腻到恶心的恶意：“算了，回归正题，”

“一起来看小人剧吧。”

再次，一个非人类的响指，两个小人像装了水的气球般破裂，重新回归圆盘盛着的液体当中。镜面一样的水银上又站起四个小人。

它们面容模糊，但不需要他们有面容，因为话语一出，他们的脸就比水银变幻更快地浮现在他的心里。

“你大爷的白痴吧！什么诅咒锚定那些怪物要真想就追出幽门砍我们啊！我们四个一起跑，死之前也要他们吃我们一屁股气！”这是河芝玉。很遗憾地完全没有他爸妈所期望的芝兰玉树的风范，一急了就骂别人大爷，搞得景湛也惹上了骂东西必骂大爷的不良习惯。可惜当时手边没有猫咪，每次一吵架就把毛绒绒塞给他，他立马能消气。

“我不接受！诅咒到了幽门以外就一定会致死吗……幽门的力量在现实会实际上地削弱……我绝不会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死的！我们可以赌一把！”这是秦梦。总是不肯接受残酷的选择啊，真正面对不得已的牺牲时会逃避，幻想着赌那一点点侥幸的可能……但在觉得一切都可挽回的时候，他也是很有韧性的，希望自己死这一次，会让他真正坚毅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