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据说美梦后的清晨让人更加寒冷1(2 / 2)

当时为什么不说句话呢,多跟他们说说话呀。

因为景湛清楚地记得,如果视频再多拍19分钟,手机能清楚的录下:一道极深极长,简直违反天理的幽暗罅隙纵贯千里,撕裂天空,将整个城市吞没。

灾变事后被命名为[幽门]的超自然灾难于蓝星2202年5月8日降临全球,共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当天遇难。在宋入林19岁生日当天那个愉快的下午,景湛、宋入林、河芝玉和秦梦直面B-22-31号幽门,同整个鲤城一同陷落。

哪怕再后来,他们顺利逃出了被幽门侵蚀的畸变鲤城,逃出了人生中经历的第一个幽门;

哪怕他们回到被大大小小的幽门切割得满目疮痍的人类社会,成为了幸运的幽门生还者;

哪怕他们四个一同成功地成为了初代幽门调查员,甚至以此掌握了超越常人的力量;

哪怕一次次地生还,一次次在这个破败的时代赢得筹码;

那样简单、纯粹、轻松、愉快的时候,永远不会有了。

………………………………………

“而此时此刻,在真实的时间里,除了闭上眼伤风悲秋地回忆些褪色的旧事,景湛还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得了。”

多么让人讨厌的声音啊。这声音说着人类的语言,模仿着人类的旁白,但这真的出自人类的喉咙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声音:脱离嘴唇时,由上升的甜蜜空气托扶着翩翩起舞,飘进耳朵后,又瞬间从迷醉的酒香变作棺材板底下的腐臭。

景湛厌恶这声音,也厌恶这声音里包裹着的令人作呕的现实。

当前的现实中的他像具尸体一样昏沉,几乎丧失了所有,他也希望自己能像一具尸体一样死去,彻底解脱。

但是他不能。因为不能,还得在此忍受这令人作呕的声音,和发出这声音的更加令人作呕的存在。

“睁开眼睛吧,难得的,可以自由呼吸的时间啊。”

你大爷的。

没有景湛选择的余地,两根冰冷僵硬的细长条状物推开了他的眼皮。他被迫睁眼了。

昏沉的黑幕被推开。木门与石砖墙壁、坠地的丝绒窗帘、瓶瓶罐罐、烧杯与玻璃管、蓝色的蒸汽、坩埚与研磨用的器皿、书架上的用墨水压着的实验草稿……一个灾变前的宋入林会喜欢的炼金实验室主题密室。

景湛结束掉无关紧要的观察,快速把注意力放到重点上:

视野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放了一个浅底、金属质的、盛满水银、刻着符文的圆盘,意义不明;

眼珠子向下,可以看到长到多余的发丝垂到地板上,自己底下垫了层厚重的黑布,丝绒刺得断面的肉痒痒的——他现在只剩一颗头了,被摆在一张矮凳或者箱子上;

与此同时,敏锐到尖锐的第六感正聒噪地对他持续警报——那个在刚才与他对话的令人作呕的存在就在他脑袋背后,或许还离得很近,非常近——景湛几乎能感受到它近在咫尺的呼吸,可他现在连转头看一眼都做不到——不过那种东西真的有呼吸吗?景湛怀疑着那似人或非人的怪物,起码他就不敢奢望推开他眼皮的两根东西会是人类的手指。而仅凭自己混沌的大脑里残缺到可怜的记忆,也无法还原出那东西的样貌了。

声音更近了,几乎像是把垃圾箱对准垃圾车——精确又持续地倾倒垃圾:“好不容易有了新发明,以后就能看小人剧了。我想请你看看喔,来陪我看看吧。”

看来又是什么折磨人的新点子了。景湛几乎想立即昏倒睡着,懒得奉陪什么垃圾剧。自从自己舍身锁死这个幽门同地狱共沉沦后,被这玩意抓住多久了?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每天不是昏死,就是在鸟笼一样的监牢里盯着一片黑暗,偶尔会被拿出来赏玩折腾一番享受所谓收藏品待遇,缭乱的时间感在脑子里像猹一样乱窜。捣鼓到现在自己只剩一颗头了,不好下手,所以另辟蹊径开始整全新花样了。

脑袋后面传来黏腻又响亮的“啪”的一声,好像那东西学人类打了个响指。

然后,面前的金属圆盘像什么机器一样震荡着,盛着的水银也像火上的汤一样鼓动着,“沸腾”起来,一小柱水银在波浪起伏中站起,慢慢变化出手、脚、精致的面容。一种未知而精妙的力量正在为它塑形。

当景湛在水银小人上认出自己的脸时,他已顿感不妙。

当景湛形象的水银小人嘴部凹出一个空洞,仿佛要开口说话时,他的糟糕预感被推上顶峰。

景湛本人的,却粘稠、空洞,以至于失真严重的声音从水银小人上传出:

“当时为什么不说句话呢,那样简单、纯粹、轻松、愉快的时候,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景湛明白这是什么了。它对景湛的恶意简单明了,一看便知,甚至不需要大脑绕弯。

这是以景湛为主角的、取悦恶魔的小人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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